女孩麵無血色地看著這一切,真有種身處地獄的錯覺。
暗夜淒風低語如訴,訴說的是滿腔的不甘的怨恨。霍病虎越戰越狂,臉上的猙獰混雜了無邊地憤怒、仇恨和報複般的快意,墨綠色的血淌滿了小半邊臉,映襯得麵容更加詭異可怖。
“群魔亂舞!”霍病虎一聲暴喝,四周的活屍在他棍下直如土雞瓦狗,肢體不停地崩裂瓦解,小女孩站在他身後真切地感受到那莫名的滔天怒意,似乎麵前這個男人是將對什麼人的恨意發泄在了這些不知為何出現的活屍身上,“究竟……誰更像地獄中的惡魔?”小女孩不由喃喃道。
這一夜,漫漫無際。
拂曉的第一道曙光照進廢墟中,不屬於塵世的一切都灰飛煙滅爾後消散在風中。
通往青陽城的官道上,一個身穿黑色鬥篷的身影在人群中顯得並不起眼,他身後纖弱的小女孩緊緊抓住他的鬥篷下擺,吃力地邁開一雙不能說長的腿勉強跟上救命稻草的腳步。
昨夜的一切對於辰笑殘來說彷如夢境,窺見地獄的一場夢,被燒死在火刑台上的父母,被麵前這個男人救下後在廢墟中出現的那些傳說中隻有地獄才會出現的恐怖畫麵……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個時刻散發出濃重死亡氣息的男人為什麼會救她,但她卻莫名地信任他,盡管他言語中似乎不把她的生死當做一回事。
“大叔!”辰笑殘突然怯怯地叫了聲。
霍病虎腳步猛地一停,辰笑殘頓時收不住腳直接撞到他身上,霍病虎轉過頭看著辰笑殘,半藏在兜帽陰影中的麵容有些失神,他算了算自己的歲數,似乎也不過二十五罷了,想不到竟然被叫作大叔,“什麼事?”霍病虎自嘲地笑了笑,默認了大叔這個稱呼。辰笑殘仰起臉輕聲問道:“我們要去哪裏?”
“青陽。”霍病虎轉過頭,繼續往前大步走去。
辰笑殘咬著嘴唇近乎小跑地跟在後麵,依舊仰著臉道:“我叫辰笑殘。”
霍病虎沒有停下,卻放慢了腳步,辰笑殘緊趕兩步跟他並排走在一起。霍病虎側過臉看了她一眼,“你生來殘缺?”
辰笑殘輕輕點了點頭,睜大眼睛說:“我的眼睛,生來就有病。”霍病虎仔細往她雙眼看去,隻見她雙瞳中隱隱約約似乎有某種圖紋,卻看不真切,除此之外與常人無異,“沒有毛病。”霍病虎懶懶地收回目光。
“我看到每棵小草、每棵樹、每朵花不停地枯萎又再生長。”辰笑殘輕聲道,“我看見每個人不停地衰老死去變成骷髏又再重新成長為人,包括我自己。”
霍病虎猛地回頭,不由再次停下腳步。辰笑殘繼續看著他說道:“隻有大叔你,從你出現之後就一直是現在這個模樣。”
“這不是病。”霍病虎深吸了一口氣,想起了八年前一手將自己撫養大的師父圓寂前的遺言,那個將自己從死屍堆中撿起抱回大威德禪院的白胡子老和尚,那個人前一副得道高僧模樣人後老頑童德性的明王殿首座……也似辰笑殘這般,生來一雙勘破生死的六道輪回瞳,他圓寂前曾向霍病虎言此瞳三百年一出,他棄皮囊而去必有身具此異瞳者降世,算算時間……霍病虎伸手揉了揉辰笑殘的頭,感覺她就像是師父的轉世一般,難怪先前不由自主地出手救下她。
“我的眼睛沒有病?”辰笑殘眨著眼略帶驚訝地問,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看著它們快速的長成成人的雙手,又快速地萎縮衰老隨即變成白骨,“這不是病麼……”
霍病虎沒再說什麼,邁步向前方走去,不回頭地拋下一句話:“叫我大叔就是了。”辰笑殘看著他的背影,嘴角慢慢翹起笑容。
承平八年的巴郡,隻能用亂字來形容,事實上,巴郡千百年來都是楚國最亂的地域,之所以亂,是因為富庶。作為郡城的青陽城,更是紛亂不堪……巴郡位於楚國西南部,與南邊的宋國毗鄰,青陽作為大虞朝的邊陲重鎮,實際上便夾在西域、楚國和宋國之間,於是城內魚龍混雜,性子暴烈的楚人和慣常以奸商形象存在的宋人,加上來自西域的各色胡夷商人,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混雜在此,每日城中大小衝突械鬥不下百起,至於死傷多少更是連青陽城九旗都尉都懶得統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