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堆積如山的稠雲,突然翻滾起來。
黑暗準時到來,然而,下一刻卻又像退潮的海水一般,驀地散開。
狂暴的雨水,戛然而止。
啊!
伴隨著一聲粗啞的鳴叫,一隻通體漆黑的渡鴉從少年之前蟄伏的樹杈上掠飛而來,直衝那瘋狂掙紮的豬狼撲去。
尖銳的利爪刺進豬狼的左眼,輕而易舉掏出一隻眼珠子,豬狼的嚎叫聲越發淒厲尖銳起來。
緊握著斧柄的雙手,因為突然脫力鬆開的瞬間,少年驀地睜開雙眼。
豬狼的嘶叫、阿七的怒喊,敲打在葉片上的雨水聲,那頭野豬將死的喘息聲,遠空的悶雷、深林裏的蟲鳴,還有小黑扇動翅膀帶起的風聲,所有聲音一股腦地灌進他的耳中。
整個世界就像被按了暫停鍵後,又毫無預兆地恢複了似的。
少年鬆開的雙手再次握緊斧柄,借著被顛飛出去的慣力,將劈進豬狼頭骨裏的斧子拔了出來。
腥臭無比的血液飆飛,槍聲同時轟鳴響起。
少年像一隻斷線的風箏,在空中劃出一道並不優美的弧線,不管是砸向地麵還是撞上石頭或者粗壯的樹幹,結果都不會太好。
但很顯然,他被拋飛出去的落點比以上這些都更糟糕。
陷阱!
那是他在這片深林裏蹲伏了整整兩天後,精心挑選出來的最佳狩獵點。
所以,這是要死在自己親手刨的坑裏了嗎?
不行。
當少年的身體擦著那頭大野豬飛過,即將墜入滿布尖管的陷阱之時,他用盡渾身所有力氣,將斧子狠狠劈進粗繩網裏的野豬身上。
這頭大家夥起碼有三百公斤,要掛住他這一百多斤應該不成問題。
然而。
喀~
少年清淅地聽到骨頭裏發出的一聲脆響,緊接著便感覺到雙臂一麻。
在巨力的作用下,胳膊脫臼了。
少年雙手無力地從斧柄上滑落下來,身體向後仰翻。眼見陷阱裏的尖管就要將他捅成馬蜂窩之時,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衣領。
阿七開完一槍後,當即扔掉土銃,飛身撲來。
此時,她就趴在陷阱邊沿,雙腳用力摳著地麵,小半截身子都探進了陷阱裏,纖長的手臂死死拽著少年的衣領,拚命往回拉。
但隻兩三秒,她的雙臂就開始顫抖起來。饒是力大如阿七,也很難在三分之一身體懸空的狀態下,發揮出力量優勢。
換成旁人別說抓住一個一百多斤的人了,自己怕是都要栽裏頭。
‘啊、啊~’
粗啞的叫聲聽上去很焦急。
渡鴉扔掉豬狼的眼珠子,撲愣著翅膀飛過來,想叨住少年的衣領又沒處下嘴,竟是直接飛到少年身後,拚命想將他抬起來。
這翼展超過一米的渡鴉,力氣還真不小。
阿七左腳勾住一小截露在泥土外邊的石塊,悶哼一聲,一發狠猛地將少年向上一拋。
少年雙臂脫臼,根本做不出翻滾之類的動作,隻能像隻破麻布袋一般,重重地砸在地上。
臉著地。
雖然他們這些荒野獵人,一年到頭都難得洗幾次臉,根本不在乎這些,但臉在坑坑窪窪、滿布小石刺的地麵摩擦而過,那感覺真叫一個酸爽。
腦袋上挨了一斧子,麵門又吃了兩槍的豬狼,並沒有死透,還在搖搖晃晃東衝西撞,生命力之頑強簡直恐怖。
還好這貨一隻眼珠子被渡鴉掏走,另一隻則被土銃噴射出來的鐵砂擊中,徹底看不見了。
阿七將少年拋上去之後,趕忙爬起來撿起土銃,打光膛裏所有子彈後又抄起那把消防斧,發瘋似地一頓狂劈。直到豬狼的腦袋基本跟身子分離,方才脫力地跌坐在地。
不過,才坐了不到兩秒,阿七就立馬回過神來,朝少年那邊跌跌撞撞地奔去。
“阿九,你怎麼樣,阿九!”
女孩將少年翻過身來,看到他滿臉是血,眼眶一下就紅了。
“我...”
少年的聲音非常虛弱,但女孩聽得很清楚,她瞬間呆住。
“阿九你...你,你會說話了?!!”
少年本想說別管我先去看看四叔,卻發現自己很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隻能斷斷續續發出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