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辰門(北門)內的北大街是新竹城的繁華之所在,“長和號”、“天興號”等大商號,以及鄭家大院等一些名門大戶的宅院大都坐落於這條街上。雖說隨著倭寇大舉南侵,不少商戶和百姓都南遷台中,街麵上已是蕭條冷清了不少,但北大街卻依然是全城最熱鬧的地方。
當初,上原勇作大佐之所以將“大日本皇軍新竹駐屯軍守備司令部”安排在北大街的鄭家大院,不過是蕭規曹隨圖個省事罷了。然而自從薑紹祖夜襲新竹,在北大街上刺殺和炸死炸傷了9名憲兵之後,上原勇作不由得暗暗嘀咕起來。為了確保司令部安全無恙,免得支那軍遊擊隊利用鬧市橫生事端,大佐決定將司令部遷移到地處挹爽門(西門)的潛園。
此刻,在潛園碧棲堂的大廳裏,滿臉猙獰、怒不可遏的上原勇作正把拳頭重重地砸向那張供奉著“觀音大士”神像的八仙桌。隨著“砰”的一聲震響,“觀世音菩薩”的神像也難敵倭酋的淫威,晃了幾晃摔倒在香爐上。急促地喘了幾口粗氣,雙目通紅仍舊餘怒未消的大佐隨即又跨上前幾步,掄起巴掌狠狠地抽在了外山清直少佐的麵頰上。外山趔趄了幾下後,馬上竭力站穩身子、重新挺直了腰板,但他那張大馬猴似的長臉卻頓時紅腫起來。
碧棲堂上鴉雀無聲,除了仍在暗自運氣的上原勇作外,所有的人都驚悚戰栗地低垂著頭,一聲不吭。其實,也難怪上原勇作火冒三丈,這些時日的清剿行動盡管聲勢不小,可卻未能取得絲毫的戰果,反倒是被薑紹祖所部避實擊虛,接連成功偷襲了幾處重要據點。這一連串有辱大日本皇軍威名的挫折,自然令上原勇作大佐惱羞不已,把一腔的怒火都發泄在了幾個作戰不力的部下身上。
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上原勇作強忍住怒氣對手下眾人吼道:“八嘎!你們是大日本皇軍的恥辱,這麼多兵力竟然奈何不了一個薑紹祖。南進軍很快就要采取新的軍事行動,到時候如果還讓支那遊擊隊如此囂張,影響了大本營的南進計劃,你們統統死啦死啦的!”
“哈依!”外山少佐、菅原少佐、麻生大尉等人的臉色俱是一凜,齊刷刷地答應道。他們明白上原大佐說的不是氣話,最近一個階段由於支那遊擊隊屢屢對運送軍火糧食的車輛進行襲擊,南進軍的攻勢已經因此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如果還讓遊擊隊這樣猖狂下去,不隻是他們要受到軍法的懲治,就連上原大佐也難逃被免職的厄運。
上原大佐的火氣經過發泄漸漸消退了下來,可碧棲堂上的氣氛卻益發變得尷尬。每個人都知道欲滅除新竹的“匪患”,關鍵還在於能否解除薑紹祖所部的威脅,隻要能把這股戰鬥力最強、行動最狡詐的支那遊擊隊消滅掉,其他小股“土匪”將不足為慮。可是“匪首”薑紹祖又豈是這麼好對付的……
“太君,我倒有一個剪除薑紹祖的辦法,您看看可行不可行?”此前一直站在旁邊察言觀色的漢奸向其祥,眼見其他人個個眉頭緊皺、毫無辦法,突然上前一步說道。
眼睛猛然一亮,上原勇作冷酷的麵容驀地柔和下來。他走過去拍了拍向其祥的肩膀往溫聲說道:“向桑,你是大日本皇軍的朋友。如果能順利消滅掉薑紹祖,你的功勞大大的!”
太君異常和善的態度,令向其祥這個自從隨鬼子南下就沒得到過什麼好臉色看的漢奸禁不住有些受寵若驚。他先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然後眉眼聳動,呲著一口焦黃的大板牙諂媚地說道:“台灣已是大日本帝國的土地,其祥作為天皇陛下的子民,為皇軍效勞是應該的。太君,薑紹祖就是北埔人,他們的‘天水堂’是北埔首屈一指的大墾戶,如今他的老母還住在那裏。聽說,薑紹祖可是個鼎鼎有名的大孝子啊!……”
天已交晌午,明晃晃的太陽高高地懸掛在穹頂,每家每戶的屋頂上都嫋嫋地飄浮著一縷淡灰色的炊煙。突然,一陣奔雷般的馬蹄聲打破了北埔鎮的溫馨與寧靜,一隊鬼子騎兵由遠及近,很快便殺氣騰騰地奔到了薑家大院“天水堂”的大門前。
聽到馬蹄聲在自家門口停了下來,薑家的老家人杜光成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最近三少爺他們在新竹一帶異常活躍,接連打掉了日軍的好幾處據點兒,別不是小鬼子惱羞成怒找麻煩來了……
“咣!咣!咣!”杜光成正待進屋去稟報,一陣急迫的砸門聲猛地響了起來。看到時間已然來不及了,杜光成一麵低聲囑咐剛剛走出屋、臉帶驚惶之色的老伴兒趕快回去照應老太太,一麵忙不迭地高聲答應著:“來了,來了!”
大門剛一被打開,兩個端著上了明晃晃刺刀步槍的鬼子就惡狠狠地衝了進來。看著一擁而入的鬼子兵,杜光成忙伸開雙臂試圖阻攔:“哎,你們這是幹什麼呀?有什麼事好好說……”他話尚未說完,便被緊跟著搶入的麻生太郎大尉一腳踹翻在地。
“老太太,日本人來了!”顧不得爬起身,杜光成忙聲嘶力竭地喊叫起來,卻又被隨後進來的鬼子連踹了幾腳,並用刺刀將他逼進了門房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