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二 問道(2 / 2)

朱慈烺頓時有種氣結的感覺,正要開口駁斥,突然舌頭打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當年麵對自己的生身父親崇禎皇帝,身為皇太子的朱慈烺也說過一樣的話。

朱慈烺對自己的認識和見解有著先知般的肯定,而且曆史也證明明朝滅亡與皇帝卷入黨爭,荒廢國事有極大的關係。

然而崇禎自己卻沒有這種意識啊!

如今的皇太子也不可能有這種意識啊!

隻是單純從這兩句話上來看,自己和這個長子真可謂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並無二致。

如果是這樣的話,朱慈烺就越發頭疼了,因為從崇禎到自己,似乎都有著無與倫比的頑固性格。如果皇太子果真遺傳到了這點,想來要矯正他小腦袋裏的想法也不容易啊!

朱慈烺覺得頗為頭痛,轉而想到了一個足堪為先生的人物。

還陽真人郭靜中。

朱慈烺有時候真的很難理解這些高人。

郭靜中與自己相逢道左,也談得頗為投機,然後又為國事奔走,讓人以為他是個有政治抱負的出家人,就如成祖時姚廣孝一般。然而天下大定之後,正當是他取得回報的時候,他卻留下了徒子徒孫在外奔走,自己以冬烘老道的姿態在北京白雲觀隱姓埋名。

白雲觀眾道人根本不知道這位郭老道與當今皇帝相交甚密,還委派了菜頭的職位給他,他也樂嗬嗬地每日在園中種菜。

朱慈烺專門抽了一天時間,換了便裝,隻帶了十餘侍衛前往白雲觀。到觀中時已經日近正午,卻見有個白發白須的老道人挑著一筐白菜往鎮上走,卻正是郭靜中郭真人。

“真人這是哪裏去?”朱慈烺停下馬車,對讓道一旁的郭靜中喊道。

“觀裏菜收多了,拿去給幾位老香客吃用。”郭靜中朝朱慈烺一笑,頓時暖意大起。

“真人且上得車來,我送你去。”朱慈烺心中積蓄的心事頓時煙消雲散,豁然開朗。

郭靜中也不客套,將擔子上的菜交給了副車的隨從,自己就要脫鞋上車。朱慈烺伸手托住老道人,扶他上來。郭靜中道:“老道鞋髒,踩壞了可惜。”朱慈烺當然不會介意,雖然車廂裏鋪著純羊毛地毯,但在皇帝眼中正是用來踩腳的。

“觀裏就沒年輕道人了麼?要老師如此奔波。”朱慈烺問道。

郭靜中拱了拱手,道:“該做的,該做的。如今乘著走得動就多走走,等日後走不動了有的是時候躺著。”

“老師還是道錄司正印呢。”朱慈烺道:“前些日子母後還提到老師,說老師的幾個弟子也都為皇子們操心勞力,該當給老師上個尊號。”

傅山以婦科聖手聞名後世,而當世的婦科聖手則屬郭靜中。皇家接生已經習慣了找郭真人,直到老五降生時郭真人年紀實在太大了,才找的傅山。

“哎,人尊不如自尊,可省了這些虛套吧。”郭靜中笑著搖了搖手,又道:“陛下日理萬機,今日如何得閑?”

“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鬧心啊。”朱慈烺不知覺中已經放開了許多,說是鬧心,心中卻沒有什麼塊壘堵著。

郭靜中隻是一笑,眯著眼睛等朱慈烺自己說下去。

朱慈烺也不客氣,當即就將心中積塵紛紛傾訴出來,就如麵對一個絕佳的心理醫生。

郭靜中始終靜靜聽著,等皇帝說完,方才笑道:“陛下智慧通達……”

“老師別俗套了。”朱慈烺打斷郭靜中,道:“該說什麼便說,這般俗套我何必千裏迢迢跑來見老師呢。”

“嗬嗬,”郭靜中一笑,“陛下智慧通達,學究天人,這是實話,可惜一個‘我’字未破。”

“我?”朱慈烺不解道:“老師說的是我執麼?”

“不懂那些,就說‘我’吧。”郭靜中道:“陛下心懷四海,可終究還是劃了個圈子,將這圈子裏認作是‘我’。旁人不踏進這個圈子,自然無事,一旦踏進這個圈子,陛下就難免要視作魔道,除魔衛‘我’了。”

朱慈烺皺了皺眉頭。

“皇太子醉心儒學,是因為他自認能從中得以解惑,明悟大道。多少父母希望生個顏回一樣的賢者,陛下有幸得之卻又煩惱了,不正是如此麼?”郭靜中笑道。

朱慈烺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道:“顏回三十六歲就餓死了,皇太子終究是要當皇帝的。他自己三十六歲餓死我不介意,但他要帶著舉國百姓餓死怎麼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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