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二 可恨年年壓金線(九)(1 / 2)

後人說大明的皇帝多奇葩。若是站在朱慈烺的角度來看,其實這“奇葩”便是曆朝皇帝身上湧現出的“小民”姓格。這種小民姓格在天啟和崇禎兩位帝王身上,則表現得越發清晰。

崇禎帝一方麵為宗藩的壓力頭痛得夜夜不得安眠,另一方麵卻沒有冒天下之大不韙的魄力。要說他對宗藩有什麼好感,起碼朱慈烺是看不出來的。換成他身在帝位,早在崇禎三年的時候就會借著剿寇助餉的名義將各藩王財富收歸國有。

“父皇,在洪武二十八年的時候,朝廷已經無法支付高額的宗藩祿米。”

回到周後的寢室,崇禎坐在床邊看著曰漸消瘦的結發妻子,一邊聽著朱慈烺削減宗藩祿米的議論。

朱慈烺知道父親喜歡聽人引經據典,其實也是因為內心中的缺乏自信。他坐在崇禎和周後麵前,緩緩道:“故而高皇帝下諭:量減諸王歲給,以資軍國之用。從洪武二十八年開始,親王歲給萬石,郡王兩千石,鎮國將軍千石,輔國將軍、奉國將軍、鎮國中尉以二百石遞減,輔國中尉、奉國中尉以百石遞減。公主及駙馬二千石,郡主及儀賓八百石,縣主、郡君及儀賓以二百石遞減,縣君、鄉君及儀賓以百石遞減。”

周後聽兒子言不二出,暢曉祖製,心中不由騰起一股自豪,正了正身子,聽得越發用心。

“這次改製看似減少了宗藩的祿米,實際上卻增加了宗室子孫的歲祿。若是按照洪武九年的規定,郡王之子——鎮國將軍的歲祿是各賜田六十頃,作為世守永業。無論鎮國將軍子孫多寡,一切花費都是從這六十頃賜田中支付。改製之後,輔國將軍到奉國中尉,每人每年都能領取八百石到二百石的祿米,如此一來總數遠遠超過了六十頃賜田的所出。”

“就以山東魯王府為例,”朱慈烺接過坤興端來的茶水飲了一口,“初封時隻是一個親王,到嘉靖八年已經增鎮、輔、奉國等將軍、中尉、郡、縣等主、君、並儀賓至三百六十一位。歲支祿米一十三萬九千二百三十七石有餘。”

崇禎聽得這麼大的數字,臉上已經開始發青。朱慈烺卻繼續道:“到了萬曆二十四年,人數已經到了八百餘,其中郡王十九人。至於德王、衡王也不遑多讓,德藩有郡王十五人,衡藩有郡王十一人,合計四十五位郡王,將軍、中尉等多不勝數。國家哪裏來這麼多祿米贍養他們?”

“所以宗藩歲祿,拖欠也久。”崇禎長歎一口氣道:“祖宗定製本為了篤親親之誼,如今看來卻是給帝室套上了一道枷鎖。”

“父皇,還不止呢。”朱慈烺道:“各藩王還有莊田。隻看曆朝賞賜的數量,德王府就起碼有六千五百頃,衡王府也有兩千餘傾。莊田之外還有胭粉地、雞鵝食田、鵝鴨廠。說起來是種不出糧食的灘塗地,其實他們欺上瞞下,那些也都是良田肥地,少說也有三千頃!這些田產所出的賦稅,國家一分銀子都拿不到,還不是等於給了他們?”

“這還隻是藩王的田產,郡王以下更是無法枚舉。”朱慈烺道:“還有他們收的雜稅、籽粒銀、刁民投獻其門下以躲避賦稅……有人說‘舉一省之財力,難養本省之藩王’,以兒臣看來並非危言聳聽,起碼山東的財力是負擔不起德、衡、魯三藩的。”

“你這分派紅利之法,果然能解決宗藩之耗麼?”崇禎問道。

“父皇,”朱慈烺笑道,“皇店經營每年的收益都是個定數,盈利多便多分紅利,少則少分,無則不分。若是虧了本錢,那也是出資者按份承擔,於國家財政毫無關係。藩王願意給哪個子孫股份,多寡也與我家無關,反正就是那點定數。”

“總是有窮藩要鬧事。”崇禎皺眉道。

“從這收益中取一份出來,專門作為窮藩的救濟金、養老金、以及宗學開銷。”朱慈烺道:“隻要肯讀書的,在籍宗室進學花費也由這裏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