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伯,這位曾叱吒風雲、主宰天地氣象的尊神,曆經無數滄海桑田,終是選擇了卸甲歸田。
他告別了往昔呼風喚雨、馳騁九霄的豪邁生涯,轉身隱入那片被塵世遺忘的部落屬地。
此地仿若世外桃源,青山延綿似翠屏環繞,綠水悠悠如絲帶蜿蜒,質樸的茅屋錯落其間,嫋嫋炊煙輕柔升騰,編織著靜謐祥和的日常。
風伯於此踱步於田埂,靜看穀物抽穗;閑坐於溪邊,聆聽水流潺潺,於悠悠歲月裏,獨守內心的一方淨土,將往昔的赫赫威名深埋進這山水田園之中。
而遠在昆侖仙境,西王母端居玉殿,她一襲華裳璀璨如星河,頭戴鳳冠威嚴自生,麵龐雖冷峻卻難掩眸底的慈愛柔光。
身為仙境之主,她見證過無數神祇的興衰榮辱,唯有風伯,那曾在天地大旱時傾盡神力、布雲施雨潤澤蒼生的身影,在她心間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往昔天庭盛會,眾神齊聚,風伯登場便是風雲變色,他長袖一揮,狂風驟起,須臾間烏雲漫卷,甘霖傾盆而降,潤澤幹涸大地,拯救萬千生靈於水火。
那豪邁風姿、那悲憫心懷,令西王母敬意油然而生,仿若點滴朝露彙於深潭,在心田悄然彙聚成淵。
一日,仙使來報,言說倉頡先生有意前往風伯隱居之地探望。
西王母聽罷,心底那塵封已久的念舊弦音悄然撥動。
她踱步至窗邊,望向天際,思緒仿若穿越時空,回到往昔崢嶸。
那些與風伯同赴蟠桃盛宴,共商三界事宜的畫麵走馬燈般浮現,風伯談笑間皆是乾坤萬象、蒼生疾苦,舉手投足盡顯上古神祇的擔當與氣魄。
可轉瞬,目光落回案牘堆積如山的桌案,昆侖仙境廣袤無垠,萬千仙眾事務繁雜,新仙草培育、靈脈勘探維護、仙童課業督導……樁樁件件皆需她親力親為。
況且,風伯既已歸隱求靜,那隱世小村便是他躲開喧囂、修身養性的港灣,自己貿然前往,恰似投石打破一湖靜水,恐攪擾他來之不易的安寧。
“罷了,且讓老人家自在度日吧。”
西王母幽幽一歎,那歎息聲似輕霧縈繞殿中,久久不散。
眸光中閃過一絲落寞悵然,旋即蓮步輕移,整頓雲裳與行裝,召集近身侍奉、溫婉伶俐的女臣,又點了黃石公、王鳳等精通謀略、行事幹練的得力隨從。
一聲令下,仙鹿奮蹄,鹿車如電飛馳而出,刹那間揚塵漫天,恰似她此刻紛亂複雜的心緒,滾滾煙塵裏裹挾著未能如願拜訪的遺憾惋惜,卻也交融著對仙家職責的執著堅守,漸去漸遠,隱沒於通往昆侖山的漫漫仙途。
與此同時,山腳下,倉頡先生一襲素淨長袍隨風輕拂,身姿挺拔如鬆,清瘦麵龐上雙眸仿若幽潭燃炬,滿蓄洞悉天地法理的智慧之光。
身旁的嘲風年少氣盛,一襲勁裝英姿颯爽,眼眸靈動若星,閃爍著對世間新奇諸事的探索渴望與蓬勃朝氣,恰似初升朝陽,活力四溢。
二人並肩而立,身影於暖煦日光下拖出修長墨影,仿若歲月鐫刻的畫卷,靜候一場重逢。
眼見西王母一行身影徹底消融於西南方那如巨獸蟄伏的連綿山丘背後,倉頡先生與嘲風才緩緩收回目光。
轉頭間,風伯部落那古樸堅實、飽經風雨侵蝕卻依舊挺立的寨門映入眼簾,仿若一道通往舊時光的門扉。
嘲風上前一步,抬手叩門,雄渾厚重的聲響震落門扉經年累月積攢的浮塵,簌簌而下,似是沉睡往昔被這莽撞一擊陡然喚醒,悠悠飄進曆史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