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此地就沒有光，到處灰撲撲、暗沉沉一片，沒有撕心裂肺的哭喊，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隻有活著的人默默地刨著石板，希望能從下麵找到一絲生的希望。
這任誰看了，都會歎一句“人間地獄”。
玉書看著那些被人從石板下抬出的髒兮兮、毫無生氣的屍體，她竟轉頭不忍直視，男、女、老、少，地上躺著無數具殘缺不全的屍身，而數量，仍然在增多。
“南無阿彌陀佛！”智光垂眸，彎彎的睫毛輕微的顫動，一滴淚從他眼角滑落。
智空師安慰道：“眾生共業，佛陀之力亦不可轉。”
“弟子明白。”智光哽咽。
“即是明了，那就睜眼看清楚些，五陰非有，四大皆空，空色不二，不是紙上說說而已。慈悲固然是好，莫落了悲魔的圈套，失了自己的判斷。”
智光吸了口氣，從悲傷中恢複過來。
玉書雖不懂這些佛理，但她看得出來智空是在教智光如何處理自己的情緒，這修羅場便是現成的教學例子。若是心理承受能力差一些的，這樣的場景會成為他們一生揮之不去的噩夢。
玉書看了看身旁隱身的何蓮和張富貴，他們的眼神從最初的震驚，逐漸驚恐，而後失去了神采。
那黑球長到籃球那麼大後，緩緩升起，除了智空他們一群人，似乎沒人在意那黑球，或者說他們根本看不見那黑球。
黑球搖搖晃晃，徑直朝弓著腰翻找東西的何蓮而去。一瞬的時間，它鑽進了何蓮麵前的石板下。
下一秒，她從石板下掏出了一尊邪像，正是佛台供著的那尊。
“找到了，找到了。”外境的何蓮喜笑顏開。
智空師對智光道：“那邪像被人施了邪術。我來此處就是為了助你們找到這施邪術之人的線索。我與此世緣分已盡，隻能靠證位之時的諸佛共力，來此尋蛛絲馬跡。”
“緣分已盡？”智光細細琢磨這四個字，“難道，師父你？！”
智空點頭默認，智光雙手合十，作了一揖：“阿彌陀佛！”
智空回禮：“若有機緣，化城相見。”
化城。字名即義，幻化之城，暫供證道修行之人休憩之城，若要入此城，必先證小乘果位。
玉書聽到這，便知智空已證阿羅漢果，沒想到不過是一個掃地的僧人，卻能有如此修為，從此欲界又少一人才，真是可惜。
“這像是我從一雲遊的大師處得來的。”
還沒等玉書問張富貴那人長什麼模樣，張富貴又道：“那大師穿著袍子，戴個帽子，神神秘秘的，臉上全是疤痕。”
“就算看清也沒用，妖魔鬼怪皆可化形。”智空道。
“那怎麼辦？”智光問道。
“雖會化形，但六道眾生皆因執念愛取，方受生死輪回，執念的種類繁多，程度各異，即使你眼前看到的隻是一股黑氣，但你也可以從中分辨其最執念的特征。覺林菩薩偈中所言‘大種中無色，色中無大種，亦不離大種，而有色可得。’”
智光一聽，猶如醍醐灌頂，半晌，隻道了一個“哦”字。
玉書也似有所悟，一直以來，她隻當各六道之身有氣味和各種色彩之光很是正常，這也是她區分魔、人、修行眾生的一個辦法，沒成想原來佛經中對此早有見解。
她又想起上次看到玄機師父的時候，雖長相一樣，但肯定玄機師父和魔君不是同一人。
張富貴和何蓮聽不懂智空師在說些什麼，不過何蓮倒是提供了一個線索：“那日晚上，大師就來了我們家，教我養小鬼，後來，我們便發了筆橫財，重修了小樓，我還懷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