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在盡數退去,碩大的月盤耀著黎明前晶瑩剔透的光亮在漸漸隱去,而兩道人影,卻映入其……
分雷拉著井桃的手不顧一切地向前飛騰,躍過一幢幢房屋,飛過重重驚歎的人群,竭力去追趕消失的月光,直到眼前再沒有房脊,再沒有路可走,才又折反回去,待他們困在城無路可走的時候,二人攀上了內城的尖塔,在那上麵,似乎可以觸摸到月亮。
他們手挽著手,默然無聲,隻是呆呆地望著漸逝的月光與蘇醒的草原,陣陣長風吹撫著兩人的衣襟,好久好久,他們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草原,依舊漠然置之地懷抱著爭囂的人們。在東線,已見淡紅的霞雲初現。
井桃掀開黑紗,露出絕世玉容,她轉身望向分雷,探出玉手撫上分雷的脖項。
“我該殺了你嗎?”
分雷依舊望著遼闊的草原,深吸著天地之間的靈氣,淡淡地點了點頭。
井桃撫摸著他的臉頰,哽聲道:“你為什麼不看我一眼?”
分雷搖了搖頭,張著嘴巴又咽了下去,許久才喃喃道:“我已經在看你了……”
井桃埋在他胸間,隨他俯視天地蒼茫,幽幽道:“美嗎?”
分雷微微笑著,說道:“天地一朝一暮,美在變幻之間,如同你當初回首一睹。”
井桃木納地聽著他胸前的心跳,淡淡道:“我在你身旁,連那回眸一睹都比不上嗎?”
分雷輕輕推開井桃,從懷掏出黑狼帶,斜著係在頭上,正好遮住了那隻被風沙刮壞的眼睛,他緩緩望向井桃笑道:“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井桃努了努嘴,歪著白晰的脖調皮的回望分雷。
在這一刹。
分雷呆住了。
井桃仰起的俏臉與他鼻息之間,深黑的眸像小鹿一樣彷徨地在他臉上轉動,那撫在他脖項的手在微微泛著濕潤。
“告訴我,在三間井時,那句‘我很怕’是什麼意思?”
井桃垂下玉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她忽地背過身去,足尖已在塔沿之外,她張開手臂,腋下的黑紗抖動著最後的月光。
“你殺了我吧……”
分雷望著她迎風飄露的身肢,歎了口氣道:“先頭人曾說過這樣的一句話,他說折斷翅膀的鳥兒,仍舊可以憧憬天空,你可以無助,卻不能隨波逐流。”
“嗬嗬……”井桃收回雙臂,搖著頭道:“因為他的心在藍天,而我的心隻有仇恨。”
“為什麼?”
井桃深呼了口氣,喃喃道:“我恨這霸道的草原!我恨那些殺戮我全家的人!”
分雷聽罷愕然道:“可是滅你家族的是契丹人啊?”
“有什麼不同!”井桃臉上泛著冷色,這正是分雷久違的神色,她頓了頓續道:“草原之間在爾虞我詐,隻有統一了草原,我們的悲劇才不會再現。”
“嗬嗬……”分雷無奈地悲聲道:“所以你們選擇了突厥……讓薛延陀成為草原霸主……”
“不錯。”井桃望著彤紅的天邊道:“隻有滅亡了突厥才有草原真正的未來,正如原霸統,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道理,當薛延陀如同當年大突厥統一草原的時候,決不會出現家族滅亡的慘遇。”
分雷默然地閉上單眼,淡淡問道:“這就是你犧牲自己姐姐的理由?”
井桃微微一震,背過身去後喃喃問道:“她究竟是怎麼死的?”
一種難以言表的痛苦生在分雷心間,他長呼了口氣,道:“為突厥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