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時度勢,有為則正……”
“咚!咚咚!”
分雷嘴上正念叨著,身後昏黑的草原傳來隆隆戰鼓,強奇裏合上雙目,左手一抖二尺半長的扳門刀,幽幽道:“頭人……屬下先去了……”
分雷轉過身去,見五百德喀戰甲緩緩而來,居一騎正是濟朗,他一身竹青革甲,臉上繪著黑赫相間的條紋,手上提著藤狼束一步一步駛來,陣後的戰鼓隆響,五百甲士高聲助陣。
濟朗銳目掃視場三人,但見分雷單目射來的寒芒不禁冷笑道:“分雷啊分雷,你的奔狼繃簧刀為何不見了?”
分雷知他故意逼自己出手,這樣便給了井桃治他死罪的理由,他強壓怒火,悶哼道:“我本以德喀是為草原勁旅,沒想到齷齪至此,真是看走眼了!”
濟朗仰天大笑道:“幼稚啊!你分雷真是幼稚!戰爭之道,無所不用其極!隻要今日除去強奇裏,你將斷去一臂,這麼劃算的事,何樂不為呢。”
分雷隻覺一股悲嗆湧上心間,雙拳顫動下已然克製不住了,這時隻聽強奇裏淡淡道:“為何天地如此絢爛……”
分雷一怔,轉頭見強奇裏雙目遙望黑夜,雙目閃耀著動人的安慈,仿佛他眼的昏黑變成了爛漫的圖畫,分雷正木然之際,強奇裏緩緩走向濟朗,接著步伐越加迅快,當與濟朗尚餘十丈之時,隻聽他驀地暴喝一聲,左手橫刀向後,奔跑的步一聲沉過一聲。
濟朗望著強奇裏奔來的身姿,忽地“咦”了一聲,在二人的距離隻有五丈之時,濟朗突然感到一股熾烈的刀氣排山倒海般狂壓而來,他大驚下於戰騎縱身躍入虛空!與此同時,強奇裏腳下一震!身形亦淩空而上!
“呯”地一聲巨響,二人交錯開去,濟朗落在地上時狼狽地向前打著趔趄,眼看著要撞上分雷,這才將刀戳入草地之堪堪穩下身,誰知藤狼束“啪”地一聲脆響,竟然從刃斷折了!
城上幾千將士看在眼內齊聲喝彩!分雷和年尼雅也是大吃一驚,萬沒想到濟朗手這把草原有名的寶刀會被磕折了!
濟朗不能置信地空望著半截寶刀,連虎口崩裂出的血水也毫無察覺,他顫動著嘴唇轉頭望去。
強奇裏垂刀屹立於大地之上,他麵現安詳,已然魂歸長生天。
分雷麵無表情地與濟朗擦肩而過,在強奇裏麵前停下了腳步,他咬破手指,在強奇裏的臉上畫下買天之符,長聲道:“老強啊……你已在英雄的殿堂了……”
年尼雅聞言不住哽噎,眼含熱淚半跪下身,玳軻岩西線的五千將士也跪下身,一時草原之上,長風陣陣,在昏暗的烏雲吹飄開去後,一輪圓月由眾星相捧光照大地。
分雷將強奇裏攔腰抱起向城內走去,當路過濟朗身旁時,他丟掉藤狼束,沉聲道:“德喀部向強奇裏致敬。”分雷默默點了點頭,他心內百轉千回,那一隻單眼,放射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強奇裏的戰死讓他看到了一個男人真正的價值,他所做的一切已超出了勝敗,就如強奇裏所說,他要飛向戰爭的終結,那個屬於男人的殿堂。相比之下,殺戮已變得麻木,在這一刀入長天的決鬥,使分雷再一次明白了草原男兒的歸宿屬於何方。
他感激強奇裏所做的一切,猶如父輩。
遙望濟朗與五百德喀騎士消失在漆黑的草原,分雷將強奇裏的屍身交給了年尼雅,他漠然地望了一眼杜豫,後者無奈地哽聲道:“我們該走了……”
分雷點了點頭,他一手握上索阿的大手,兩人三目緊鎖,均從對方眼看到了精神的寄予,分雷轉身和杜豫下得西城,在五十騎突厥親兵的護衛下向內城奔去。一路上分雷沉默寡言,他第一次如此珍視生命的給予,也第一次認識到政治迫害的嚴重性,如今他所能做的,都要從親眼見過車鼻可汗開始。
就在分雷等人距離內城尚有半裏之遙時,突然從暗巷奔出一人!
眾騎愕然勒住驚惶的戰馬,“嘩”地抽出佩刀遙指相向,分雷和杜豫借著月光望去,來者竟然是鴻吉裏。
鴻吉裏顯然重傷在身,慘白的臉上泛著陣陣青黑,他沉聲道:“分雷!你不能去見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