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錯說完便立刻轉身出了屋。屋外全是裝備齊整的士兵,他們的隊列整整齊齊,占據了整個太子府,此刻隻安靜肅穆地等待著她的命令。
這一天終究是來了。
太陽緩緩靠近地平線。天邊的一切都被夕陽的餘暉染得通紅,每一名將士都在這如血的日光下注視著自己,等待自己發出號令。
曾經自己想著,當上攝政王,便可以一生一世一雙人,永遠逍遙自在無憂無慮。可此刻她才明白當初的自己是多麼目光短淺。
愛情、真情,原來都是虛無縹緲、轉瞬即逝的東西。隻有權利與地位才會永遠甘美純粹,隻要你能牢牢把握,便永遠不會背叛你。
哪像人心。你縱是對那人千般好,那人也隻是將你當笑話。
“當今皇帝昏聵無道,殘賢害賤,今乃順應天命,討檄無道!”
“討檄無道!”將士們揮舞著手中的武器高聲呐喊,鐵刀銀槍在日光中熠熠生輝,反射的光芒亮得刺眼。江月在慕錯身旁為她披上鐵甲,親衛為牽來了高頭大馬。
披掛整齊後她便要翻身上馬,太子府外卻又湧進來一隊人馬。慕錯停下了動作,將士們主動為其中幾人讓開了一條道。
為首者穿著慕錯手下親衛才有的精巧黑甲,手上捧著一紅色木盒,麵帶喜色,飛快地駕馬衝到慕錯跟前。
那人一到慕錯跟前便勒停了馬,翻身下馬後迅速跪伏在地,高舉手中木盒承給慕錯,高聲道:“報!郡主,沈府已被攻下,除婦孺與沈公子外,沈府一十三人已被盡數斬殺!此為賊人沈限江之首!”
那被高舉著的木盒竟然比天邊的夕陽還要紅上幾分。恍惚間,慕錯不知道這是因為盒子本便是紅木,還是被血給浸透染紅,以至於紅得如此攝人心魄。她笑著打開盒子,盒中沈限江的臉上依舊帶著他生前的陰鷙之氣,隻是雙目圓睜,直直地盯著她,不會再閉合了。
和預想中的沒什麼兩樣。
在自己向五皇子表忠心後,生性多疑的五皇子並不信任自己。他利用沈君棠離間自己與杜傾白,並計劃借杜傾白之手殺死自己,再趁著自己身死,控製皇上傳位於他,以奪得皇位。
沈限江為五皇子親衛,自然是留守將軍府以時刻準備保護五皇子的安全,而沈君棠,有著自己的王夫的身份進出皇宮極為便利,自然是承擔起逼宮的重任。
看著盒中與沈君棠有幾分相似的臉,慕錯伸出手指碰了碰。皮膚的觸感冰冷、僵硬,發絲也因為主人的死亡變得毛糙了。
不知道沈君棠死後會不會是這模樣?會不會也變得這般醜陋?想到沈君棠的沉重傷勢,慕錯感到疑惑。
她心中明了一切,卻隻有一事不清楚,於是翻身上馬,帶領著大軍奔向了皇宮。
皇宮中一片寂靜,已經聽不著兵戈之聲。
宮裏頭看不見一個太監宮女,想必活著的人都已經悄悄躲了起來不敢露頭。到處都是屍體,原本寬闊的宮道上已經被禁軍的屍體堵得隻剩窄窄的一條道,血腥氣衝天。
沈君棠還有幾分本事。雖說禁軍戰力本就不強 ,可如此短的時間便能解決,倒是將兵貴神速這一點貫徹得很好。
“沈公子。”
行至金鑾殿前,慕錯終於見到了沈君棠。她一路上派了不少士兵先行探路,躲過了多次偷襲,才能順順利利地來到這裏。
沈君棠的兵馬沒什麼折損,一路走來基本看不見沈君棠手下將士的屍體。可這些兵馬和慕錯帶著的人比起來還是太少了。
敗局已定,沈君棠卻依舊是寧靜無波的模樣。他騎在一匹白馬上,手上是一柄長槍,身上披著銀甲,竟然還是當初秋獵時慕錯為他準備的那副。
穿著這身衣服,慕錯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著一勾起自己的惻隱之心讓自己最後可以饒他一命,還是想激起自己的怒火,讓自己立刻殺了他。
她叫了聲他的名字,見到他依舊平靜,心中的火竟不由地冒了上來。她拿出那個紅色的木盒,對著他笑道:“沈公子,你覺得這裏頭的東西,是什麼。”
“父親。他死了。”沈君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