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的寒風愈來愈烈,雪卻漸漸停了下來。
侍從依舊被沈君棠命令著自己去休息,於是屋子當中隻有沈君棠一人。
雖然已經是深夜,可沈君棠屋內依然燃著一支燭,燭光閃爍搖曳,光線從紙窗中透出來,微弱的光芒灑落,地上的積雪都反射出金色的光芒。
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沈君棠身上依舊在發著低燒。本以為服了秘藥後可以萬事皆休,可傷口都已經愈合,低燒卻是纏綿不退,雖然不再昏沉,可身上依舊一陣陣發冷。
為什麼明明體溫已經很高了,卻依舊會感覺寒冷呢?
他隻會在金巒府待一晚,陳習的人若是要動手,便隻能是今晚了。他強撐著精神不讓自己睡過去,意識卻依舊不受控製地漸漸恍惚。
周圍是隱岩木製的床榻散發出的異香,木質氣味中帶著一些類似蘭花與麝香的氣味,輕飄飄卻又縈繞在鼻尖不斷。
他在此刻依舊燃著燭,或許目的不是等待最後命運的到來,而隻是不想孤身一人在黑暗之中沉浸在這種氣味裏。
狹小到無法動彈一下的空間,窒悶稀少的空氣,馬車的顛簸和搖晃,不知道自己會被運送到何處,不知道前方迎接自己的是何種命運……一閉上眼仿佛就回到了自己被當成貨物售賣的時候。自己不像是活人,而隻是一個物件。
那時候也是像現在一樣冷。隻是現在有明亮的燭光。
沈君棠胡思亂想著,可還是一直注意著屋外的動靜,服用了大量秘藥之後他身體的敏銳程度竟然也恢複得與曾經一樣,即便隻是鬆軟的雪被踩踏的是聲音,也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房間裏突然湧起了不屬於隱岩木的氣味。沈君棠安然閉上了眼睛
有人來了。
梧泊提前服用了預防迷香的藥,數著時間確定迷香已經充盈滿屋後,端著藥推開了那位沈侍君的屋門。
上頭說沈君棠雖然身受重傷,可對付他依舊不可大意。梧泊雖然認真聽了,但還是覺得沒什麼好注意的。
他並非是不聽上頭的命令,而是沈君棠——也就是這位病秧子侍君,實在想不出來什麼可以翻出的花。咳嗽不止、一吹就倒的家夥,就算是自己逼著他直接喝下這碗毒藥,他又能有什麼反抗的方法?
梧泊雙手端著藥,可實際上卻隻有一隻手在用力。他沒有用力的一隻手,一直虛握著袖中的匕首。
雖然心裏不在意,可梧泊還是將準備做得很充足。萬一那位沈侍君尚有意識,又不識相地將藥打翻了,那就隻能用這把匕首將人弄得沒辦法反抗,然後再帶到地窖裏去了。
他緩步向前,最後輕輕推開裏屋的門,才看見沈君棠闔眼靠在床頭上,似是已經昏迷了。
那人的臉上有不正常的酡紅,應該是在發著燒。隻是這發燒不知道是因為傷口發炎還是受了冷風。
身體這麼弱,能掀起什麼風浪?這太子陳習未免也太過小心翼翼,連這樣的人都放心不下。不過說不定真是因為如此,那陳習才能當上太子。
既然這身子這麼弱,那自己不如直接來硬的算了,甚的到時候夜長夢多。
梧泊將端藥的盤子往桌案上輕巧一放,隨即抽出袖中匕首欺身上前,要將其抵在沈君棠的脖頸上,可在最後一刻,手卻突然動不了了。
他的手腕被那人纖長瓷白的手被死死扣住,震驚之餘梧泊使勁掙紮,卻依舊無法動彈。
掙紮隻引得沈君棠用力更多,梧泊手腕手心一麻,匕首竟然直接因脫力而脫手掉落,在掉在床榻上的前一刻被沈君棠輕巧接住了。
這病秧子竟然有這樣的反應力與力氣?梧泊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沈君棠,卻在對視上的一瞬間,感覺手腕上的力道突然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