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自己在害怕……沈君棠這次會因為自己的這次失誤受傷。
本來她就對沈君棠有愧,要是現在再讓他受傷,那自己還有什麼顏麵麵對他啊?
可現在這股子不安逼的她不問也得問了。她剛鼓起勇氣要問出來,卻聽到身後人突然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慕錯。”
他的聲音平靜,一如既往的溫和,可卻又有點輕飄飄的。她已經很久沒聽到沈君棠叫自己的名字了,本應該欣喜才對,可這兩個字卻像是讓她心中的不安得到了證實。慕錯一下子轉過頭,卻見沈君棠在她身後不遠處,像是沒能立刻跟上她的步子。現在看到她轉頭看向自己,笑了一下。
雖然是笑著的,可沈君棠的目光已經散了,目光落在她身上,卻沒有焦點。慕錯趕忙往他的身邊跑,可步子還沒有邁,沈君棠身子便晃了晃,接著整個人軟軟地倒了下去。
慕錯正好趕到沈君棠身邊,一下就將人抱了個滿懷。沈君棠又輕減了許多,可慕錯心中一慌,力氣一下子便不知道到哪兒去了,抱著沈君棠便跪坐在了地上。
沈君棠的身子又輕又涼,抱著的時候,慕錯甚至覺得自己抱住的隻是衣物,等用力了才將人給抱在了懷裏。
她剛要問他怎麼了,可懷中人輕蹙著眉半閡著眼,身子微微一顫便嘔出一大口血,整個下頜、脖頸、衣裳立刻都是一片紅,硬生生將慕錯要問的話嚇得咽了回去。
“醫官!醫官!”慕錯連聲大喊。剛喊兩聲,一低頭就又見到沈君棠唇邊血色更多,隻是他現在唇卻是輕抿著,那些血色隻能從唇角溢出來,像是此刻還想要繼續強自忍耐。
“你別忍著啊!”慕錯急得發瘋,強自定了定神就要把沈君棠抱起來,直接去找醫官。可剛將人動了一下,不知道碰到人哪兒的痛處,引得懷中人悶哼了一聲,接著身子便愈發得軟了,直往下滑。
沈君棠這樣,慕錯也不敢再動他,隻能權且將人攬在懷裏。可再次跪坐著後,慕錯卻發現地上有幾處不正常得血滴。
沈君棠雖然吐血了,可因為被自己抱著,所以幾乎沒有落在地上,那這地上的血滴還能是哪裏來的?慕錯突然想起沈君棠駕馬時也一直隱在皮裘中的右手。
沈君棠一向是慣用右手,怎麼這次反倒是一直用左手了?慕錯趕忙將係在沈君棠頸處的衣繩解開,想看看他的左手是怎麼了。可繩剛解開,皮裘剛脫下來一點,便見到沈君棠頸上的那處傷。
雖然傷得不深,但傷在脖頸這樣的要害上,還是嚇得慕錯整個人一頓。
她視線緩緩移動,接著進入視線的便是沈君棠的右手。沈君棠的手生得很好看,修長而白,可看著卻挺有力量感,不是綿軟無力的樣子。慕錯對手長什麼樣很少關注,可是自見到沈君棠這一雙手起就常常注意著了。可現在那手上全是血紅,一道道血痕覆在他的手上,還有血不斷沿著他的指尖滴落。那地上的血跡就是這樣來的。
而他右手手腕的黑色束口袖子上,已經浸飽了血,此刻顏色深得發亮。
“好冷啊……”雖然不斷有血湧出來,可沈君棠躺在慕錯懷裏之後,好像反倒恢複了一點意識。他先前整個人都是恍惚的,以至於身上各處的疼痛他都已經感受不到了,隻是想著好歹不能在眾人麵前倒下來,才一直撐著走到這裏。
他本來還想和慕錯說呼爾努的事情,可現在意識恢複一點,疼痛和寒冷倒是更早地湧上來,讓原本想說的事情都忘記了。
沈君棠一張口便感到有溫熱湧出。一路風雪,他隻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被凍得麻了,身上各處,沒有一個地方是不痛的。
他被難受得迷糊,眼前也隻感覺漸漸模糊,慕錯的臉近在咫尺,可還是越來越看不清了。慕錯好像是在叫什麼人的名字,又好像是哭了,他覺得自己的臉上有些溫熱的液體,隻是不知道,那是慕錯的淚還是自己的血。
他隻能感覺到,自己現在被人緊緊地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