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錯注意到沈君棠的眉頭蹙了起來,生怕他多想,便趕忙又說道:“其實我對小時候的事情也記得不清楚,除了我先前和你說得那些差點要了我小命的事情。更何況現在不還是有你在陪著我嗎?”
“你總歸是真的吧?”慕錯說完,看沈君棠還是一言不發,便知道現在他心中必然有著不少擔憂。於是握住他撫在自己臉上的手,低聲佯怒道:“還有,別這樣隨便摸我的臉,我可是皇帝!”
慕錯突然一本正經,就連沈君棠都有點忍俊不禁,終於笑了起來。看到沈君棠笑了,慕錯趕緊將他冰冷的手塞進毯子裏,說道:“我先推著你到處走走,和你說說話。”
沈君棠輕輕嗯了一聲,慕錯站到了輪椅後麵。江月會意,跟那些侍從說了兩句,其中幾人便上了馬車駛向了前頭,而剩下幾名則是駕著另外一輛馬車遙遙跟著,隻有江月是走路,離得稍微近些。這兩輛馬車裏頭各類物品一應俱全,甚至還有兩名醫師在裏頭。平日裏慕錯從來沒這樣大張旗鼓,這次也是格外特殊。
慕錯推著沈君棠慢慢走著,又開始和他說小時候的事情。畢竟自從離開文城,而再次遇見沈君棠之前,就實在沒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了。就算是有意思,也不是因為快樂而是因為驚險,沒有兒時的那種趣味,說出來一定又會惹沈君棠難過。
慕錯對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其實記得的真是不多,那場大火發生的時候,她還太小了。隻記得在再平常不過的一次晚宴之後,熟睡之際發生了大火。她雖然醒了過來,眼前卻是依舊是一片漆黑,周圍是火焰灼燒的氣味與讓人窒息的、充斥著灰燼的空氣。還有血腥味。在深夜或者是黎明,周圍安靜得聽不到一點人聲的時候,隱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卻仿佛在她的耳邊尖嘯。
她按照記憶,從窗戶爬了出去又躲在了附近的地窖裏。或許會被悶死,又或者是被那些人衝進來殺掉也說不定。可最後算她命大,還是好好活了下來。等到最後周圍重回一片死寂,她爬了出來。可迎接她的卻是濃重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天空中已經下起了冰冷的雨,她把手放在房屋的牆壁上,卻依舊可以感覺到火焰燃燒後的餘溫。
或許已經不能稱之為牆壁了。它們現在隻是一堆木頭而已。在那一夜過後他們就成了一堆木頭,現在甚至隻能稱之為朽木了。
她看向自己長大的地方。那個承載了她兒時所有快樂的地方已經成為了廢墟,就算有些屋子還有勉強的形狀,可已經空無一物,風可以隨意地通過那些窟窿穿過屋子。建造房屋的木頭在被燒焦後變得黑而疏鬆,淋雨後又長出了苔蘚。可現在苔蘚也都被凍死了,於是隻剩一層薄薄的黃色覆蓋在上麵。她不說話的時候,周圍便是一片寂靜,寒風吹過,顯得分外蕭瑟。
“在想些什麼?”沈君棠察覺到她的沉默,輕聲說道:“別難過了。”
“沒有難過,隻是有點惆悵。”慕錯原本正講著自己小時候不思進取,被父親狠狠收拾,突然停下來,於是很容易就被發現了不對勁。她說道:“我隻恨那皇帝剝奪了我那無憂無慮的生活!以前雖然不思進取什麼都不會,可過得真是開心!”
“那現在呢?”沈君棠問道:“你開心嗎?”
“很開心。”慕錯答道:“隻是在遇見你以前,一點也不。因為那隻是為了複仇與承諾而活著,而不是為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