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如眉,斜依著幽藍的天幕。華光如水,靜瀉著平湖,也悄然灑向沿堤縱馬奔馳的阮鬱和小小,如同替他們披上了一襲金色的縷衣。沐濯在朦朧的月色之中,一切都顯得那麼靜謐,那麼神秘。
已知對方不會再追趕上來,阮鬱輕勒韁繩,放馬緩行。夜風徐來,抬眼遠眺,卻見本平如明鏡的湖麵此時微波皺纈。新月投在湖中的倩影如同打了個寒噤,驚顫著踴入水底,溶入水色之中。
不多時,湖麵漸漸浮起薄霧,終於隱沒了水中的月影。嫋嫋飄散開去,織成了一襲籠夢的輕紗。
一路行來,兩人都不曾說話。開始為擺脫追敵,後又都沉醉於周圍的景致與氛圍之中。這時,阮鬱忽然想起什麼,開口道:“蘇姑娘,“落雁樓”你是回不去了,往後可有安身的去處?”
小小淡淡道:“飄泊慣了的人,哪能居有定所。”
阮鬱皺眉道:“難道你一個女孩子家,也去浪跡天涯不成?”見小小默不作聲,心想:“她這樣一個弱不勝衣的女孩若獨自求生,可能即刻遭遇凶險。可自己若冒然提出照顧她,以她的個性定然不會接受。說不定還會認為自己“落雁樓”內救她,也是有所企圖。還是看她自己的決定再說。”想到這兒,便道:“四海飄零也好,浪跡天涯也罷,總得有個歇身之處,這附近又沒客棧,看來隻能到對麵的孤山上過一宿了。”
跨橋繞過平湖,催馬搶上山坡。四周寂寂,薄霧出沒於枝落間,各色繁花零星點綴。
來到一片蔥綠的嫩草坪中,兩人翻身下馬,拴好馬匹,正要坐下,“嗖”的一聲,一隻野兔直竄出去,可沒跳得兩步,墜地不起。
阮鬱撿起來扔給小小,說了句:“我去別處看看,再打幾隻,一起烤了吃。”縱身沒入林中。
那隻野兔毛色光亮,渾身無一雜毛。一對寶石般的紅眼睛滴溜溜地瞧著小小打轉,像是在哀求什麼。小小心中一陣憐惜,輕輕撫去,右邊後腿粘乎乎的。原是被阮鬱踢出的石子擊中,劃了道口子,在滲血。
小小抱它來到澗邊,用泉水清洗它的傷口。小兔好像知道是在救它,除了偶爾因痛了抽搐幾下,並不怎麼掙紮。做完這些,小小將它放到林中:“待會兒,腿能動了,就自己回窩去,別再讓人給捉住了。”
不多時,阮鬱提了兩隻雉雞回來,已經開膛去毛,清洗幹淨。“這山上野物稀少,有的也盡是些小的。不過這幾隻也夠我們吃了。”
小小歉然道:“我已將小兔放歸林中了,你不會怪我多事吧?”
“怎麼會?你不認為我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我就感激不盡了。”
兩人找了些枯枝,生起火堆,將剝洗幹淨的野雞用樹枝串起來,放到火上熏烤。
篝火不停地跳躍,火光搖曳下,小小的麵容忽明忽暗,時而明麗照人,時而朦朧如畫。
阮鬱一時間心旌震蕩,這種奇異的感覺以前從未有過。孤山上初次邂逅,不過匆匆一暼。“落雁樓”內重逢,隻顧對敵,也是無暇細看。如此仔細看她,還是頭一次。若以世俗的眼光而論,她不算最美。自己周邊多的是權貴千金,名門閨秀。傾國傾城者有之,才貌出眾者亦不少。可誰又象她,那麼嬌小柔弱,卻有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懾人氣勢。雖為歌伎,卻又特立獨行,傲然處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