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要保持雙臂自然下垂,雙手虛掌放置於琴麵。”萬有骨從側邊扶住她的手,以便於糾正她的姿勢:
“右手撥彈琴弦、左手按弦取音,右手有托、擘、抹、挑、勾、剔、打、摘、輪、撥刺、撮、滾拂等;左手則有吟、猱,綽、注、撞、進複、退複、起……”
薑無痕聽的腦子裏嗡嗡作響,手下的動作一下不知該如何是好。這麼多的知識,她能聽下去就很難得了,若是要她背……實在是沒有太大信心。
“沒事,慢慢來。我教你時,不必死記硬背,順其自然便好,登時動作自然而然就會現在你腦中。”
萬有骨嘴角稍彎,他當然也明白這點,他扶住薑無痕的手,親自教她如何撫琴。暗邃的眉眼悄然垂下,青絲漫肩如墨灑。他似卷中遠黛青山,擁護懷中半代風華。兩道豎影冷光在吹起的風中近似重疊。
仇憐則盤腿臥在瓦頂上,隔著不遠不近的瞧著兩人,神思恍惚的在思索些什麼。
開始薑無痕彈得可謂是亂七八糟,琴弦在她手下就像受盡了萬般折磨後所發出猙獰的嘶吼聲。
仇憐隔了幾尺遠,雖然已經在耳朵裏緊塞了兩團棉花,還嫌棄的閉上了眼睛,真虧萬有骨能一直麵不改色的陪在她身邊。
“我,好像彈得挺糟糕的。”她不好意思的放下了手,再彈下去,也隻是給周遭的聽眾帶來噪音的折磨吧。
萬有骨安慰似的一笑,道:“你至今為止從未碰過古琴,如今又怎能一彈樂音?我為你示範兩遍,你先閉眼細聽,再看我手中的動作。”
薑無痕心裏稍微放鬆的下來,和他交換了位置,站在一旁靜靜傾聽著。
發絲細的琴弦根根有勁,又似流水一般細潤的淌在手中。聲音好似顆顆珍珠落玉盤,時而綿延細長,時而靈活跳躍,在他素指下的每一次撥動中,都在撫慰著聽者的心靈;而他挺秀的身段和自帶的出塵氣質,則給人觀感上的享受。
薑無痕聽了再一次,心裏便有了些數。加上萬有骨的鼓勵,給了她稍稍的勇氣。重坐回位時,她抬起手,閉上眼深呼一口氣,隨後開始入音。
聽後僅僅過了片刻鍾,她便作出了驚人的改變。她指尖下的琴弦開始平靜了下來,與她融合甚歡,就如同許久前就相識的老朋友一般熟稔。
不止如此,就連她撫琴時的姿態,眉眼舉止間都透露著一種沉穩,一種置身世外的清靜。
仇憐以為自己聽差了耳,從房頂上跳下,好奇的圍著她驚歎道:“不是吧小無痕,你學琴學的這麼快啊,彈這麼好,怕不是在蒙我們吧,你當真是第一次碰?”
“是第一次,但是我剛剛彈錯了五個音。”她活動了下自己的手腕,微鬆了口氣。
“已經很好了,比我第一次強許多。”萬有骨讚許道:“現在可以試著去除那棗樹上的靈了,不必緊張,再彈遍剛剛那首便可。”
“明白了……可我這隻是一把普通的木琴,為什麼能達到除靈的效果?”薑無痕看著自己手裏的琴問道。
“琴雖普通,但隻要彈奏出特殊的曲段,借用天地之力便可驅邪。”仇憐頭頭是道的解釋道:“小無痕,加油吧。我們倆都會在你旁邊替你護法。”
萬有骨雖嘴上沒說什麼,心裏也替她捏了一把汗。
他本來不打算讓她學會除靈,可接下來碰到的事眾多,她需要一個能隨時保護自己的器物。
薑無痕點頭,擦去掌心上的細汗,開始了正式的除靈儀式。她再一次彈時,又不同如前,音節之間銜接的更加流暢,每一次下手也更加的果斷。
霎時,麵前的棗樹一顫,劇烈的抖了抖。頓時從地下騰起一圈黑紫色的煞氣,像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正瞪著妖邪的瞳孔虎視眈眈的盯著她。
她一抬眸便探到了這令人驚駭的一幕,幾次手心和額角都有些發燙,但她堅持著手中動作仍未停歇。
眼見著那條蠱人的妖物湊的她越來越近,她感受到那麥芒刺身般的不適,甚至感覺它即將伸出尖利的前牙,破開襲入自己的心窩。
她厭惡這種被盯住的感覺,自己像是他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一般。她的手腕微微的顫抖著,不過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正壓製著過度的興奮。
她此刻控製不住的想要去砸下手中的琴,發瘋般衝上前用刀斬下那條蛇油亮的頭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