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機緣逢時(三)(1 / 1)

“博淵是你的侄子,你關心他,我知道,剛才是我……”母親頓時又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心想淡去剛才的不快。

“不,沒什麼,我知道,隻是當初餘若太過分了……”說著,姑夫不禁又是一聲怨歎,或許隻在自我反思,倘若自己不是唯唯諾諾,又怎會在家中無所地位,眼看著當初餘若冷豔相逼,致使這對原已喪偶失父的母子居無定所,雪上加霜,而自己卻是有心同情,無心相救。當這種情緒裝載於男人的心間,附著於臉上,又是一副怎樣的窩窩囔囔的樣子呢?!隻在瞬間,姑夫一臉愧對的笑容,想將其掩埋,一洗壓抑甚久的無可奈何。

“姐夫,我知道,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我們誰也不要再提了。”母親仿佛知道姑夫欲言是何,打斷的同時,也擺出了一副賓朋至上的樣子來:“好不容易來這兒一趟,也別嫌我這寒舍簡陋,吃了飯再走,我看博淵這孩子見你還挺親的。”

“嗯,姑夫對我可好了,想當初,爸爸經常帶我去姑夫家玩兒,他做的紅燒排骨可好吃了。”我憨聲笑語地附和著母親,卻不料惹得在母親的臉上剛展出的笑顏瞬間溜走,留得的隻是我經常能看到的憂容。我不知道自己的無意之語又掀出了母親心底怎樣的悶悶不樂,忖思間,隻聽母親又對姑夫說一句,“那好,你就先陪博淵在這兒,我出去買點菜。”便拖著一身失落從我眼下離開,同時,那輕淡的腳步,落寞的身影……再次駐進我心,頓時,我莫名地呆在了那裏,隻覺得那幼弱心潮久久不寧!

直至此刻姑夫輕拍了我一下,我才猛然一個激靈,算是從母親剛才的那道深邃難解的光環中走出,隨之,我衝著姑夫淡笑了一下,同時,姑夫又如往常那般搓了搓我那怎麼“蹂躪”都不會蓬亂的寸頭,道:“博淵,你要記得,今後在媽媽麵前千萬不要再提爸爸,那樣會惹你媽媽傷心的,懂了嗎?”

頓時,我恍似明白了母親剛才的神色為什麼會變得那麼快,可還是不怎麼確定,所以,待姑夫的那句話全然振動我的鼓膜後,我隻是搖了搖頭,“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為什麼我每每提到爸爸,都會惹得她一陣不快,更不曉得為什麼媽媽總會把對爸爸的恨掛在嘴邊……”頓時,我不禁有所動容,像是在為父親抱不平,又像是對母親的種種進行著最徹底的置疑,總之,就在這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抓到了什麼,能夠讓我依靠,能夠解答我心中一直留存的困惑,讓我變得激動卻又不知所措。

“博淵,你現在還太小,即使我對你講,你也不會明白的,你今後隻管聽你媽媽的話,記住,在這個世上,再也沒有比她更愛你的人了!”姑夫若似聽出了我言詞中對母親的抱怨,一口對我諄諄教誨的口氣,可我,好生厭惡,同時也倍感失落。

為什麼姑夫的態度和小娟阿姨的如此相似,即使說的也是一模一樣,難道他們每個人都偏袒母親,同情母親?可他們又為什麼不站在我的立場上想想,他們又可否能理解理解我的感受,母親,砸了我的小提琴,不讓我去想父親,逼著我去讀書,就那般絕然地撕碎了我的夢想……隻此幅幅幕幕又叫我怎能忘卻?可是,貯存我心中的那方熱情,又有誰能看到???這些人除了會對我說母親不容易,要讓我乖乖地聽母親的話外,還會對我說些什麼???我恨啊!眼看著姑夫,卻覺得他那平易的眼神與我漸遠相離,刹那,隻覺得自己已淪落在一方空曠而又荒涼的海島上,同時更沒有人肯為我伐木造船,隻有獨自冥想著遠方的一些花花綠綠,勾勒著心中的那幅唯美藍圖,最後,終於決定架起一段航線,卻又在沒有人理解的境遇裏,突遭海浪侵襲,就這般沉淪大海!我怨啊!

因此,我所期待的,僅此是能夠有那麼一位理解我,支持我的人出現!

“不,我現在已經不小了,我什麼都懂!媽媽她恨爸爸,同時,她也恨我,她把我當成了負擔,累贅,她不讓我去學琴,不準我思念爸爸,隻想讓我按著她的意願,隨著她的意思,可她,卻從不考慮我的感受,是願意還是不願意!”我的內心頓時一陣波瀾,動容的情緒不容壓製,隻在用含滿期待的雙眸緊緊地凝視著姑夫,並希望他能理解我,知道我此刻的傾訴僅是一種對未來的向往——我渴望自由,不想像隻手偶一樣,在母親的掌控下成長,我想像父親那樣,用音樂來彌補生活中的空缺,用小提琴拉響對生活的感悟……

我想的這些,姑夫能明白嗎?又會理解嗎?姑夫,你又能否去當我的信使,把我心中最真最純的想法傳達給母親,求她可以真的讓我拾起小提琴,了卻父親生前的遺憾,更圓了我誠摯的夢想……我心有所思,打量著姑夫那有些不安而囧然的麵孔,在那陣長長的沉默中,我的心再次被壓抑了下去,就此變得失望又失落!

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剛才的那些,就當我從未想過吧!!!驀地,我又走到了琴匣邊,拿出了那把小提琴,並試圖用它來撫平我心中的縷縷愁思,可是,淚水卻又肆意,再次讓我模糊了自己的青澀夢想與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