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有那一天的,但不是現在。你要等候父的召喚,而不是自行其是。知道嗎,孩子?”
“好的,神父。”
“好了,去吧。記住,以後不要和小朋友打架了。”
“好的,神父。”
布羅森教堂厚重高大的橡木門外,男孩米奇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空曠的教堂大廳裏卻仿佛還回蕩著米奇稚嫩的童音。
道爾神父聽完米奇的告解,舉起布滿裂口的大手緩緩推開油漆剝落的橡木門,從告解室中緩步踱出。寬大的黑色牧師長袍罩在他竹竿一樣高挑的身上,顯得很滑稽,頭上有幾根稀疏的白發,卷曲的胡須上不知沾的是口水還是淚水,眼皮紅彤彤的,微闔雙目,手扶牆壁,摸索著,慢慢走過狹長幽暗的通道,來到高大威嚴散發著聖潔氣息的聖像前,“咕咚”一聲跪倒在地,低著頭開始默默祈禱。
曼哈頓警局局長辦公室中。隨著綽號“大狗”的局長埃裏森一聲低沉的吼叫——像極了狗叫,大狗腰部停止了動作,曆時1個多鍾頭的“加餐”才宣告結束。
小甜甜等大狗的氣緩過來後,麻利地從大狗那張碩大的紅木辦公桌上爬下來,顧不得整理好警裙,任其亂七八糟地團在腰部,趕緊張開紅豔豔的香唇,伏下腰,將頭湊過去,給大狗做收尾的“清潔”工作。
小甜甜從大狗辦公室出來的時候,警局大廳牆壁上,鑽石掛鍾的三個指針剛好同時指在12的位置。一身黑色警服將小甜甜成熟性感的嬌軀,繃得纖毫畢現。
大廳裏的男警員都臉帶賤笑,此起彼伏地吹起了口哨。女警員則對此視而不見。
大狗托著彌勒佛一般的大肚子,從辦公室中踱出來,撇了一眼剛剛坐回自己位置的小甜甜,目光從所有人的頭頂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警員瑪莎的臉上。
“瑪莎,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托德和凱爾呢?去巡邏了?今天他們值勤嗎?今天沒有任務的人,現在、立刻、馬上,都去尋找伯琪夫人家的‘瑪蒂’小姐,如果今天還找不到‘瑪蒂’小姐,那你們就都準備滾蛋吧!快!動起來!別像頭豬似地傻坐著!給交通局打電話,讓他們看好路上的攝像頭,如果‘瑪蒂’小姐出了意外,我完蛋,他們也別想好過!”大狗狼狗一樣地狂哮著。
隨後大狗領著警局內的又一個美女瑪莎去他的辦公室中吃“午餐”了。紅木大門依然緊閉,綠色百葉依然晃動。
帝國大廈正對麵的量子大廈101層——
“親愛的,你的衣服還沒換好嗎?快點,午餐要和伯琪家一起吃!我等不及看艾利?伯琪哭紅的眼睛了。上帝保佑那隻瑪蒂被車碾死,哈哈……!”
“快了,我就來!……你這個**,把屁股給我撅好,啊~~~~”
男人身前一個傭人裝的白種金發女人,正背向他,撅著臀部,男人滿頭大汗地聳動著。更衣室外,越來越近的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麵的聲音,光速般增加著男人的快感。
門開了,男人衣冠楚楚。女傭俯首立在男主人身後,女主人站在門外,從頭到腳把男人仔細審視了一遍,臉上終於掛上滿意的微笑,把手臂掛在走過來的男人的胳膊上,轉身和男人離開更衣室。
剛走兩步,又停下來,回過頭,對著仍侍立在更衣室裏麵無表情的女傭,尖聲宣布道:“你被解雇了,立刻從我家滾出去!”說完,轉過頭,牽著男人走了。
更衣室內的女傭,待男女主人從視線中消失後,喜悅的淚水如決堤般奔湧而下。不錯,是喜悅的淚水。天知道,如果繼續留在這裏,她是不是還要為這個禽獸做第五次流產。
伯琪夫人到底沒有帶著哭紅的雙眼去接待她的客人,懷中熟睡的純白小狗似乎宣告著,她將又一次在社交聚會中保持住優雅從容的氣質。
“大狗”以一隻假“瑪蒂”保住了自己的飯碗,他並不擔心伯琪夫人會發現其中的貓膩。他知道,貴婦人們其實隻是要個裝蒜的道具,才不會注意懷中抱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下午的陽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讓人感覺像泡在溫水中一樣舒服。
米奇睜開半眯著的眼睛,從中央公園的草地上爬起,拍打著身上並不存在的塵土,蹦跳著向教堂跑去。
布羅森教堂有史以來,就有收養孤兒的優良傳統。道爾神父將米奇帶回教堂是在八年前的春天。那時,小家夥還是個繈褓中的嬰兒,同年秋天,又帶回了同樣處在繈褓中的艾德。
今年,兩個小家夥剛剛開始到布羅森公立小學讀一年級,他們的人生才要展開,想不到卻發生了這樣的悲劇。
道爾神父跪在聖像下默默祈禱著,希望艾德能得到父的眷顧。
他幹裂的嘴唇一張一翕,仿佛離開水的魚,掙紮著在空氣中汲取更多的氧氣,雙手十指交叉、緊緊扣在一起,胸前掛的十字架被他牢牢攥在掌心裏,仿佛溺水的人要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
道爾神父從來沒有懷疑過他至高、至大的父,即使在他九十多年漫長的人生中,悲劇遠比喜劇上演的多。但他從不抱怨,他隻是盡著最大的努力,散發著心中如熾日般的熱忱,照耀著布羅森教堂的孤兒們、照耀著來教堂作禱告的人們、照耀著那些時常來找他聊天的孤獨老人的心。
而今天,將是這熱忱消散的日子。
米奇回到教堂時,太陽還沒有完全下山,餘輝通過米奇打開的狹長門縫鑽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