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慘慘中,沉沙穀的神秘黃沙吞噬了全真派的唯一傳人——陸介。
就在陸介跳入穀中的同時,怪石峨然的東端,有一個人正以乘風駕奔的速度衝過來,那人的身形在滾滾風沙之中有如一道黑線,快速得令人不能置信。
隻見那人輕輕一步跨出,就是七八丈,而且身軀輕快得使人看去生出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到了那片難落足的怪石叢中,那人輕嘯一聲,身形反而更加快了,那種速度直可叫當今武林任何高手為之咋舌。
那人跑得興起,腳下一加勁,身形從兩塊巨石間一掠而過,那距離少說也有十丈開外,他落在石尖兒上,停下身來,向四周茫茫的沙塵噓了一口氣,摸了摸腰間,腰間掛著一柄破竹劍,陣陣勁風吹來,他喃喃自語道:“咦,怎麼冷清清的?難道說這場熱鬧我老人家沒趕上?”
正在這時候,遠處的山巒出現了三個人影,雖然在漫天塵沙中,但是,他仍然敏銳無比地,立刻發現,於是他輕輕躍到另一塊隱蔽的石頭上,凝目注視著那邊的來人。
那三個來人也是迅捷無比地奔了近來,隻見來者是兩個老道及一個妙齡女道士。那為首的道人氣態清瘦,一襲長袍顯出一派謙衝和穆之氣,但是舉步飛行之間,似緩實速,完全是內家高手的路子。
老道身後的另一老道,則是鬢白麵紅,雙目精光奕奕,舉手投足之間,隻覺得神采飛揚,豪氣逼人。
當先的老道到了那塊高石上,也是四麵遙望,不見半個人影,奇的是竟然也同樣咦了一聲道:“咦,白樺師弟,怎麼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難道咱們趕遲了嗎?”
那神采飛揚的道士道:“不會的吧,隻怕咱們是到得太早了……”
站在後麵的那年輕女道土嬌聲叫道:“師父,師父,那邊來人啦!”
他們齊向那邊望去,果然瞧見遠處兩點人影飛快地奔來,麵貌清瘦的老道悄然道:“白樺師弟,來者是誰?”
“咦——來的是伏波堡主姚百森。”
清瘦老道微微揚了揚長眉,嗬了一聲,隻這一會兒功夫,那邊兩人已到了十丈之處,當先之人身高體闊,氣度威猛,正是伏波堡主姚百森,隻見他大步上前,向那神采飛揚的白攤道士一揖道:“一別匆匆五年,白樺道長風采依舊,姚某好生歡喜——這位道長想必是武當掌教了吧?”
麵貌清瘦的老道微微一笑道:“不敢,貧道白柏,姚堡主神龍不見首尾,今日得見,真乃貧道三生之幸。”
武當乃是天下武術大宗,論年紀白柏真人也比姚百森要長上二十來歲,但是,白柏真人以武當掌教身份竟對姚百森如此客氣,由此可見伏彼堡在武林中的潛力和威望了。
姚百森連忙謙遜了幾句道:“這位大哥是姚某至交,神筆王天之名,相信兩位道長必有耳聞吧。”
說著他指了指身後的人。
武當兩個道長皆是吃了一驚,想不到武林中聞名已久的神筆王天就是這個貌如稼農的老漢,都連忙行禮道:“王神筆大名久仰,今日得見,何幸如之。”
王天回了一禮,眼睛卻盯著道長身後的女孩子,心中暗暗納悶道:“怎麼武當山會有女弟子?”
白柏真人似乎已知他意,微笑道:“真兒快來拜見兩位前輩。”
那女道士上前行禮道:“晚輩小真拜見兩位……”
姚百森連忙還禮道:“陸真人,咱們還是平輩論交吧。”
白樺道長道:“姚堡主此來未知有何打算?”
姚百森道:“在下乃是來尋候一人。”
說到這裏,他身後的神筆王天提醒道:“姚兄,咱們正好向兩位道長打聽一聲……”
姚百森道:“正是一敢問兩位道長,可曾聽過全真派唯一傳人之名?”
幾乎是同時,白柏、白樺和陸小真一齊叫將出來:“陸介?”
姚百森點點頭道:“正是,在下本是要尋舍妹之行蹤,但是隻有先尋得陸介才行,是以……”
神筆王天道:“俺們聽說漠南金砂門在沉沙穀發現了昆侖老大的遺物,十年前塞北大戰之謎隻怕關鍵就在這兒啦,陸介是全真傳人,俺們料定他一定會到此一探的。”
陸小真急道:“王老前輩可知他行蹤?”
王天脫了她一眼道:“沒有,不過俺們猜想他必然會來的。”
姚百森道:“白柏真人必也是為了此事而來的了?”
白柏真人微笑不語。
他們在談著陸介,但沒有人會料到可憐的陸介,此時已入了鵝毛不浮的沉沙穀,而更使他們料想不到的,另一個危機正在進行著。
這時,風沙漸遏,那累累怪石後有一個人正鬼鬼祟祟地向這邊潛行過來,速度快得驚人,卻是一絲聲音也不發出。
他戴著蒙麵具,雙眼中閃爍著凶光,漸漸地摸到了武當掌門和姚百森談話的巨石下,於是,他緩緩直起身來。
就在這人直起身的時候,又有一人神不知鬼不覺地躍到他的背後,嘴角掛著冷笑,冷冷望著這蒙麵人。
這正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嘴掛冷哂的人身形如鬼魅一般,腰同一柄竹劍,正是最先到此的那人。
蒙麵人忽然冷冷笑了一聲,姚百森等人立刻駭然轉過頭來,隻見一個蒙麵人無聲無息地立在身後,都不禁又驚又駭,蒙麵人厲聲道:“你們是找死嗎?”
姚百森道:“敢問閣下此言何意?”
蒙麵人形同厲鬼,仍是道:“你們找死嗎?”
那聲音中透出無比寒意,白樺道長道:“閣下尊姓?”
蒙麵人雙手一揚,聲如冰雪:“你們找死嗎?”
他雙手後揚之間,一股寒風無聲無息飛向白樺,白樺察覺之時,連忙奮力推出一掌,卻覺毫無著力之處,而他身上卻是猛然打了一個寒噤。
那人嗬嗬冷笑,狀如僵屍,口中不斷喃喃道:“你們找死,你們找死……”
忽然,一個沉重的聲音在蒙麵人身後發出,就如一塊巨石猛投入深潭一般:“你再敢裝神弄鬼,你才是找死!”
蒙麵人吃驚已極,卻不立刻回頭,隻冷冷道:“是何方朋友?”
“誰是你的朋友?”
“是什麼線上的?”
“你可還沒有資格盤問我老人家!”
於是,蒙麵人緩緩轉過身來,隻見背後站著的老人,瘦削如柴,但他心中實已驚駭無比,因為以他的功力,這人到了身後如此之近,竟然絲毫沒有感覺,他搜遍腦海想不出這人會是誰,直到他看見那老人腰間的竹劍——
“破竹劍客!”
他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破竹劍客嗬嗬長笑,指著蒙麵人道:“天全教主可是你的徒兒?”
那蒙麵人冷哼了一聲,厲聲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破竹劍客退:“你教出來的好徒兒啊,惹到我老人家的身上老啦!”
蒙麵人聽了心中暗暗一驚,不知天全教主是否真有得罪了這老兒什麼,那可是大大的不妙,正待措辭岔開,破竹劍客道:“我且問你,我老人家的那個乖徒兒你可曾見過?”
蒙麵人聽他如此問,心中登時放了一塊大石,微微笑道:“老夫不知令徒查大俠的行蹤。”
破竹劍客嗬嗬大笑道:“哈哈,你怎會知道我那乖徒兒就是查汝安?這事隻有天全教主知道,那麼你這一說,可就證明天全教主那狗小子必是你的徒兒了,哈哈,到底薑是老的辣,我老人家一問就問出來啦,我看你狗目豺耳,平日想來也是個詭計多端的漢子,可是碰著我老人家嗬,哈哈,趁早不要賣乖乖吧!”
他一麵說一麵拍胸搓掌,得意非凡,蒙麵人吃了一陣奚落,不禁氣得口結,破竹劍客道:“喂!你這家夥人雖好刁,不過據我看來武功著實不錯,你師父是誰?”
他一派倚老賣者的樣子,蒙麵人怒哼一聲,忽然一言不發,猛可一掌對準破竹劍客當胸打去,破竹劍客徐熙彭雖然癟笑怒罵作弄了他一番,但是見他一出掌之間,氣勢之盛,功力之深,真乃平生未見,不由心中一凜,鼓足十成功力也是一拍而出。
隻聽“啪”的一聲輕響,兩人一觸而收,徐熙彭臉上神色陰晴不定,那蒙麵人雖然麵上戴著麵具,但從他的眼光中也能看出那又驚又駭的神情。
破竹劍客從天全教主那身武功上推測,他的師父必然是個罕見的大高手,但是,卻也沒有料到竟會高強到如此地步,他仔細想了一會兒,也想不出這人究竟是什麼來路,在他腦海中,天下武林任何高深的絕學他即使沒有見過,但也有個耳聞,但是,對於天全教主那一身雜之又雜的怪招,卻是猜不透來曆。
蒙麵人翻了翻眼睛,忽然轉身對武當道士及伏彼堡主道:“各位到此不知是何責幹,此地乃是私人產業,各位若是沒有事,就請便罷……”
白樺道長方才被他無聲無音打了一掌,表麵雖覺無妨,但他呼吸之間已隱隱感到不適,他知道掌門師兄對自己最是愛護,若是說將出來,白柏真人必然不顧一切也要一拚,眼見這蒙麵人武功之深,平生未見,萬萬不可小不忍而亂大謀,是以一直忍怒未發,這時,聽他口出此言,再也忍耐不住,怒聲道:“閣下倒說說看,這是誰人的私產?”
蒙麵人冷冷一笑道:“不敢,不敢,正是區區在下。”
白樺道:“閣下此言有何根據?”
蒙麵人道:“沉沙之穀,險甲天下,這座死亡之穀乃是天下英雄輸給區區在下的,道長若是不信,少林寺的天一大師、全真門的青箏羽士全是在下見證,嘿嘿!”
此言一出,白柏真人和姚百森齊聲問道:“什麼?天一大師、青箏羽士仍在人間?”
蒙麵人角笑一聲,冷冷道:“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
這一來,眾人都在暗中琢磨,“天下英雄輸給他的”、“天一大師青箏羽士全是見證”,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在這一霎時的寂靜中,忽然“咯”的一聲,白樺真人跌倒地上,白柏和陸小真吃了一驚,連忙上前扶住,隻見白樺真人忽然變得麵如金紙,七竅流血,一摸氣息,已是奄奄一息。
白柏真人急道:“師弟,師弟,可是方才那一掌?……”
白樺掙紮著點了點頭道:“師哥……小不忍則……亂大……”
白柏強抑憤怒地點了白樺身上五個要穴,想要阻止傷勢,哪知他手指所及,全是軟綿綿的,絲毫不起作用,也不知白樺被蒙麵人無聲無息地用什麼功夫傷成這樣。
隻見白樺猛可一陣抽搐,竟然昏絕過去,陸小真哭叫一聲,破竹劍客伸手過來一摸,眉頭大皺,連忙一把扯開白樺道長的道飽,隻見他胸前赫然一個血紅的掌印!
徐熙彭沉聲道:“漠南金砂掌!”
神筆王天聽了聽白樺的心跳,仰首慘然道:“沒有救了。”
白柏道長緩緩站起身來,“嚓”的一聲,他把長劍拔了出來,忽然之間,一雙顫動的手扯住了他的道飽,他側目一看,隻見陸小真淚光瑩然地望著他。
徐熙彭喃喃地沉吟:“金砂掌,金砂掌……他能把漠南金砂駐練到隔空傷人於無形的至高地步,除非得了漠南薩家的真傳,怎能臻此?”
“但是,他又怎可能是漠南薩家的傳人?”
神筆王天呼地一聲也站了起來,他冷冷地脫著蒙麵人,緩緩地道:“我說怎麼天全教那小子如此無法無天,原來有這樣的師父就有這樣的徒弟,今天老夫開眼界啦。”
蒙麵人目光如電,但是,和王天的眼光一碰,卻似乎有些害怕,飛快地避了開去。
這時,忽然前方石響,一個胡子花白的老者走了上來,他加重腳步向前走了兩步,“噗”“噗”兩聲,每一步都在石岩上留下三分深的腳印。
當所有人的眼光都注視到這老者的身上時,老者忽然朗聲道:“好純的金砂掌!”
蒙麵人離他站得最近,帶著不屑的眼光藐脫著這老者,老者忽然單掌一揚,也不見掌風聲響,忽聞”啪”的一聲,蒙麵人身旁的階石上已留下一個完整的掌印!
蒙麵人怔了一怔,忽而嗬嗬怪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薩家的人到了。”
那老者道:“不錯,老夫薩天雕!”
他說時猛瞪著蒙麵人,蒙麵人也猛瞪著他,他冷冷地道:“閣下從何學得敝門這一手粗劣功夫?”
蒙麵人仰天哈哈大笑道:“天下武功是人創的,隻許你姓薩的會,就不許老夫會嗎?告訴你,這功夫是老夫自己創的,也算不得什麼。”
薩天雕氣得麵色發青,吸滿一口真氣,把金砂血印掌力提到十成,舉掌欲擊!
白柏真人斜望著倒在地上麵如金紙的師弟,他大步上前,拍了拍薩天雕的肩膊稽首道:“貧道白柏願替施主先試這賊子幾手。”
白柏道長究竟不愧是一門之長,在這等悲憤膺胞的情況下,依然是一派穆然,絲毫不失禮節。
薩天雕側退一步,白柏真人一閃而出,劍光一橫,直取蒙麵人左肩,蒙麵人從白相真人抖手一劍中感出內力泉湧,他一閃,反手一抓,其快如電,白柏真人劍勢不收,劍尖微斜,攻守兼具地反刺而上,蒙麵人略一點頭,兩人換了一個照麵。
白柏真人道:“拔出劍來吧,賊子!”
蒙麵人冷笑一聲,拔出了長劍,白柏真人更不打話,劍子好比飛龍在天,繞著蒙麵人前三劍後三劍,左三劍有三劍,正是九宮神行劍法的精髓,白相真人畢生絕少現身江湖,更少與人動手,是以,自從塞北大戰武當白石造人失蹤之後,武林中人都模不清這個武當掌門究竟有多深的武功,這時白柏一出手,眾人隻覺他劍上內力如山,文外仍感劍氣,果真不愧武當一脈掌門,連破竹劍客這等劍術高手也不禁微微頷首。
十招一過,蒙麵人猛然劍勢一變,開始反攻起來,隻見他怪招連出,白柏真人對得銅牆鐵壁的劍圈竟然失去效用,接了五招,便一連退了五步。
破竹劍客雙眉一皺,心中苦思破法,卻見蒙麵人劍招愈來愈快,時而北家,時而南派,白柏真人滿頭大汗,已經被逼到巨岩的邊緣上。
陸小真一咬牙,拔出長劍準備上前,忽然一隻粗大有力的手捉住自己的手腕,她抬頭一看,正是伏波堡主姚百森,他見她抬眼望他,便善意地一笑,然後輕聲而堅定地道:“等一下,讓我上去。”
陸小真覺得這身子如鐵塔一般的伏波堡主,雙目中透出一種難言的親切,但是,那親切中似乎蘊藏著某種力量,使她不得不聽他的話。
於是姚百森上前一步,他對神筆王天道:“王兄……”
王天知他之意點了點頭,姚百森正要動手,忽然那蒙麵人一晃身形,劍式大為改變,刷地一劍飛快地刺出,他的口中怪笑道:“怎麼,道士,這招你該認得吧!”
這劍光有如飛天遊龍一般,吞吐如電,直刺向白柏當胸,神筆王天一扯姚百森衣袖道:“鬼箭飛磷!”
姚百森正在心中想這蒙麵人拿武當派最出名的劍招來打敗武當掌門,實在未免太過藐視人,他的思想飛快地一閃,而那白柏真人卻在這一刹那中暴叱一聲,蒙麵人的劍光雪亮地映在他的臉上,他的臉上現出了無比憤怒與振奮的神情,花白的胡子根根倒豎……
隻見他長劍一翻,身形暴退半步,劍式卻是推前一步,竟然也是一模一樣的一招“鬼劍飛磷”刺出!
劍光一閃,“叮”然一聲,兩隻長劍的尖兒在空中正好相撞,射出一溜火花。白柏真人身為當今武林掌門,這一招名滿天下的武當絕學數十年來他不知練過幾千萬遍,蒙麵人原恃功力勝他許多,豈料這一觸之下,他竟感到全身一震,而白柏真人卻是紋風不動,反手劍起,又是一招快比閃電地飛刺過來!
蒙麵人隻覺白柏此招威力絕倫,劍理上與“鬼箭飛磷”十分相近,但威力似猶過之,他本以為“鬼箭飛磷”是武當劍學之極致了,卻不料白柏還有這一招,他身形劍式才發;全身都還是武當劍路的式子,一時間再也改不過來,隻好橫身斜躍,卻不料白柏真人劍尖一顫,又是一招新招飛到,“嚓”的一聲,蒙麵人的衣袂被刺落一角!
這“鬼箭飛磷”“冷陽朝嵐”、“白露橫江”武當連環三絕劍,乃是積武當曆代祖師。已血經驗所成,蒙麵人得了一招“鬼箭飛磷”,卻不知後麵還有兩招,因此竟在白柏道長劍下栽了這個筋鬥。
姚百森叫好還沒有叫出口,隻見蒙麵人身形一錯,眾人隻覺眼前一花,接著“啪”的一聲,白柏真人退了兩步,雙手空空,那支長劍已被蒙麵人奪在手中震成兩截!
這一下除了破竹劍客以外,這許多高手竟沒有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蒙麵人的武功也實在太深不可測了,白柏驚駭得口呆目眩,忽聞得陸小真驚叫一聲,原來,蒙麵人舉起手中斷劍對準白柏當頭擲將下來!
眾人心中都暗叫一聲要糟,但是,沒有一個人來得及上前搶救,但是霎時之間,眾人又驚呼起來,原來蒙麵人舉著的那支斷劍仍然停在空中,遲遲沒有擲出,而且緩緩放落下來,雙眼不時向左後方瞟視。
隻見左後方丈外站的破竹劍客不知什麼時候把那支破竹劍拔在手中,正一上一下地拋著玩。
這許多高手在半丈之內圍著蒙麵人,蒙麵人可以毫無顧忌地取白柏性命,但是,破竹劍客在丈外之後輕輕拔出竹劍,就使蒙麵人再不敢輕舉妄動!
這隻因他知道像徐熙彭這等高手,已到了身劍合一的地步,一丈之距離在他說來等於隻有一尺!
蒙麵人伸手一彈,那半截斷創如流星一般急飛而出,“噗”的一聲插在石岩上。
他冷冷半轉過身來,眼光落在薩天雕的身上,大刺刺地道:“好啦,現在輪到你了。”
薩夫雕眼看到堂堂武當掌門在一招兩式中被蒙麵人奪去了手中長劍,自然為之氣奪,聽他如此一問,不驚一愕,蒙麵人哈哈笑道:“罷了,一個膿包。”
薩天雕濃眉一掀,冷冷道:“打就打,老夫正要追查你從何處偷得金砂門的功夫!”
神筆王天低聲道:“薩兄,容兄弟參加一個,咱們一齊上罷。”
薩天雕心知王天好意,但他乃是漠南掌門,說怎麼這個台可垮不得,於是他大聲道:“今日但叫金砂門絕了後,也不能丟祖師爺這個臉。”
這等於給王天碰了一個軟釘子,但是王天不以為件,因為他深深知道,到了這個地步,便是換了自己,也隻有這一條路可走,於是他也不說什麼,隻是默然。
於是,薩天雕向前走了兩步,到了蒙麵人的正對麵。
就在這個時候,破竹劍客把手中破竹劍一拋一接地漫步走將上來,稀鬆無比地道:“罷了,罷了,我老兒硬是猜不出你是什麼門路,來來來,咱們兩人幹幾招吧!”
破竹劍客這時候出來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可是大大解了薩天雕之圍,薩天雕不禁心中暗暗感激,蒙麵人心中卻是忐忑不安起來,他暗暗想道:“十年來我這內傷始終無法痊愈,平時雖然絲毫無妨,但是和這老鬼幹起來,至少也得千招以上方定勝負,到時候精疲力竭之餘,舊傷突發,那可就慘了。”
他正沉吟間,姚百森忽然大聲叫道:“看!看那邊!”
眾人抬起頭來,向姚百森所指方向望去,隻見不遠處高石坡上三條人影衝了下來,其中兩人一麵滾一麵劍光相接,另一人則是跟著急奔,似乎還在一麵高聲叫喊。
那兩人飛快地滾跌下來,但是,眾人卻能看出那兩人在這一刹那間一口氣交換了十餘招,而且招招都是妙極高極的漂亮招式。眾人不由既為那兩人提心吊膽,又為兩人的神妙招式喝彩。
破竹劍客徐熙彭凝目注視了一下,他的嘴角上露出一絲微笑,眾人有發現的,卻不知他笑些什麼!
那兩人滾落地上,都是一翻身躍起,幾乎同時裏各自又遞出一記絕招,端的是間不容發,後麵一人也奔了下來,眾人瞧得清楚。那人長發飛舞,是個年輕女子,正自高聲叫道:“大哥……留神……當心你自己喲……”
那前麵一人一麵揮劍,一麵向前猛奔,另一人大喝一聲,猝然騰空躍起,刷刷刷一連三劍,劍招之快,出手之強,直令遠在這邊的眾人都感覺得出那種威風凜凜的氣勢,破竹劍客咦了一聲,喃喃自道:“咦,什麼事使安兒如此憤怒,他竟放出這種拚命招式來啦!”
伏波堡主姚百森聽破竹劍客如此一說,再一看,失聲叫道:“王兄,是查兄呢!”
他話聲方出,忽聞那奔在最前麵的漢子叫道:“姓查的,咱們無冤無仇,你瘋了嗎?”
薩天雕道:“啊——天全教主!”
姚百森道:“誰?”
薩天雕道:“前麵那個!”
那後麵的一個猛可又是大喝一聲:“好賊!看劍!”
他全身飛躍在空,手中長劍如雪花蓋頂般紛落下來,姿勢美妙已極,然而,前麵一人卻陡然身子淩空水平箭射而前,那人身法之妙,委實是武林罕見!
後麵一人劍式落空,人仍在空中,他忽然大叱一聲,左手一揚,兩道亮光飛空而出,霎時鳴鳴怪響大作,連這邊眾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那兩道亮光一閃而過,快比閃電地飛射向前麵之人,前麵之人向左猛可一滾,那兩道亮光竟然也向左邊一彎。
這一下使這邊幾人驚叫出了口。然而就在此時,那前麵的人全身忽然像是加重了數倍,急速直跌落地上,那兩道亮光堪堪從那人背脊上掠過,挾著嗚嗚怪響飛出十丈,才餘力未盡地釘入山石之中,遠遠看去正是一對精光雪亮的鋼奪!
一劍雙奪震神州查汝安十八歲成名武林,但是武林中人卻極少有人看過他的“神風雙奪”絕技,這一下施將出來,眾人見那一對鋼奪竟有如此威風,都不禁暗自駭然!
那前麵的人從地上爬起身來,拍了拍身上塵埃,查汝安立定身形,後麵那女子也追了上來,挨在查汝安身旁站住,查汝安沉聲道:“好賊,你違天害理,卻不料都被我姓查的撞見,咱們是勢不兩立的了!”
天全教主萬萬沒有料到查汝安的神風雙奪厲害如此,是以在地上翻了一個滾,顯得狼狽不堪,他用長劍支在地上,冷冷地道:“姓查的你不要狂,本教主教你今天走不出這沉沙穀!”
那年輕的少女生得美麗之極,她搖了搖查汝安的手臂道:“哥哥,幹嗎你和瘋了一般,方才這人在穀邊推下去的人究竟是誰啊?我們站得那麼遠,我都沒看清楚呢。”
查汝安正要說話,破竹劍客忽然匕身過來,大叫道:“安兒,你瞧是誰來啦?”
查汝安一聞聲音,心頭大喜,連忙叫道:“師父,你老人家也來啦!”
破竹劍客仔細打量了查汝安一番,見他兩隻耳朵都好端端的在,這才放了心,不由喃喃罵道:“我老人家這一下可給那五個老不死騙慘了,哼,此仇不報非君子……”
眾人見他麵有怒容,口中又念念有辭,都不知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破竹劍客忽然道:“喂,安兒,你身旁的女娃是誰?”
查汝安這才想起來,連忙道:“托師父您老人家的福,我那自幼失蹤的妹子竟然找到了,師父,她就是……”
那姑娘走上幾步,跪在地上行禮道:“晚輩查汝明叩見老前輩……”
破竹劍客聽了心中一喜,哈哈大笑起來,一把抓起查汝明,旁若無人地仔細端詳起來,直把查汝明看得嬌顏泛紅,他才道:“喂,安兒的妹妹,告訴我老人家你們怎麼到這兒來的?”
他竟把蒙麵人拋在一旁,一本正經地話起家常來,查汝明在江湖上浪跡,驟然尋著了親哥哥,又見著了哥哥的師父,她芳心喜悅,把方才那一幕緊張拚鬥早忘到腦後去了,她聽破竹劍客如此一問,也旁若無人喜孜孜地道:“我在甘肅和畹兒忽然走失了伴兒……”
破竹劍客道:“咦咦,誰是畹兒?”
查汝明笑道:“這個等會兒再解釋……”
姚百森道:“查姑娘所說的可是舍妹姚畹?”
查汝明驚道:“正是她啊,原來你是她的哥哥。我們本來在一起的,那天不知怎的,她去尋找宿頭,卻始終不見了她的人,我等了好半天,也不見回來,後來我就碰見了哥哥,俺們發現畹兒留下的字,說什麼張大哥找她回去了,叫我不要等她……”
姚百森一怔,但是,心中先自放了一大半,那破竹劍客聽查汝明沒頭沒尾,說的事又沒有一件與他相關,但是,他卻聚精會神作出洗耳恭聽的樣子催道:“後來呢?”
查汝明想想方才所講的話便是自己也聽不懂,卻不料破竹劍客聽懂了,她不禁呆了一呆才道:“後來我隨哥哥跑到這裏來,一來遠遠就看見他正把一個人偷偷推下穀去……”
說著他指了指天全教主,接著道:“我沒有看見那人是誰,但是哥哥卻像發狂一樣,不由分說地和這人拚打,往山上一直滾下來……”
破竹劍客聽到這裏,十分流利地一伸手,示意止住查汝明的說話,轉頭對查汝安道:“安兒,那被推下去的是誰?”
這句話正是大家所要問的,查汝安咬牙切齒一字一字地道:“陸介!”
在場每一個心中都是重重一沉——除了那蒙麵人和天全教主兩人,查汝明美麗的臉上突然間現出死一樣的灰白,她軟弱無比地問道:“哥哥……那是真的……真的嗎?”
查汝安道:“一點也不會錯,是陸介!”
“噗”一聲,查汝明暈倒地上,她正倒在白柏真人的身邊,白柏真人正要去扶她,“噗”的又是一聲,他身後的陸小真也昏絕地上!
“明妹!明妹!”
“真兒,真兒!”
天全教主的雙目中射出陰騖的光芒,掃過查汝安的臉上,查汝安扶著昏暈過去了的妹子,他雖然有些奇怪何以妹妹一聽到“陸介”就昏了過去,但是,此刻他無暇想到那麼多,他的目光正碰著天全教主的目光,於是他站直了身軀,他指著大罵:“你天全教幹的事便沒有一樁是可以見得天日的,若是一刀一搶地硬拚,你是陸介的對手嗎?哼,背後殺人,恬不知恥!”
天全教主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會讓他看見,到了這步田地,心一橫,冷笑道:“姓陸的是我打入穀底又怎樣?大丈夫敢作敢當,隻怪他學藝不精罷了,又怨得誰?”
他這話才說完,忽然一個黑影如鬼蛙一般在天全教主背後出現,一點聲音也沒有,就如飄浮上來的一般,在場高手如蒙麵人,破竹劍客,竟沒有發覺這人是何時走近的!
霎時之間,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到這人的身上,隻覺他雙目盡赤,麵頰卻是蒼白的有如張白紙,神情可怕已極,直到大家注意到他頭頂上梳著一個道髻——
“青木道長!”
每個人都在心中暗暗狂呼,卻沒有一人喊出聲,天全教主雖則狡猾蓋世,但是,在這號稱神州第一高手的青木道長的一雙目光所懾下,也駭得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
青木道長一直站在石下,查汝安的話全聽入了耳內,他雖然焦急得幾乎要大叫出來,但是憑著他數十年的修養,他拚力克製住自己,他總希望那是假的,直到天全教主親口說出那句話,於是一霎時間,他像掉進了巨炭宏爐中,又像是跌入了千丈冰窟,他好像覺得他的生命已經完了,剩下的隻是一個軀殼,還有那訴不完的憤怒和仇恨!
於是,他渾身科顫著,他不自知地喃喃說著模糊不清的字句:“介兒,介兒……”
於是,他對準天全教主發出了一掌,十多年來,自從他失去武功以來,他第一次發出攻擊的一掌!
天全教主一身絕學,初出武林即成了武林一霸,但是,當著青木道長,他隻希望求得自保,於是他雙掌一合而分,身形如遊魚一股倒退兩步。
青木道長腦海中一片空空茫茫,他的手腳依著直覺的反應木然地,飛快地轉動,十年來他失去了功力,但是,武學卻在他潛心思索中更進步了,這時他信手成招,欲發則發,欲止則止,隻是三招,便把天全教主逼退了十步!
眾人到今才算看到了全真第一高手的身手,忽然之間,那蒙麵人一伸手插了進來,雙手連飛,把青木的招式全接了過去,他努力還了三掌,猛可大喝一聲:“走!”
天全教主猛然覺醒,身軀如箭一般飛起,查汝安伸手一劍疾刺,天全教主竟在空中翻了一個筋鬥,堪堪避過劍尖,身形卻是絲毫不減地飛縱而去,霎時已在十丈之外。
蒙麵人哈哈一笑,雙掌驟然一分,力可裂石,然而青木道長卻是長驅直入,絲毫不加理會,因為他出手快絕人寰,能在敵掌未及以前先擊中敵人,然後仍能從容閃退,這等打法委實是武林中聞所未聞的奇景!
蒙麵人橫跨一步,左手一招外力如斧,右手一招卻是內勁深蘊,一合之下威力暴增,雙方掌力一觸而收。這一下兩人各自露了一手絕技,但是,真正其中最精微的地方隻有破竹劍客一人看得出來。
蒙麵人到了這步田地,哪裏還有心戀戰,他勉力拚鬥了幾招,猛然撤身而退。
他這一撤身,委實奇快無比,青木道長一掌拍出,蒙麵人已免騰空飛起,青木道長大喝一聲,單掌一揚,發出了舉世元雙的先天氣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