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一切變得嘈雜,又變得很靜,最後,陸辭顏清楚地聽見窗外遠處雨滴落在房簷之上,又滑過瓦片,墜在哪棵樹的枝葉上,砸在泥中,淌著融入湖裏、或者很深很深的地下。
良久,陸辭顏察覺到俞即明靠過來,醒過神的時候發現他們已經湊的很近了。近到一抬眸,他的睫毛就快打在俞即明的臉上。他們的鼻尖幾乎碰在一起,呼吸打在彼此的臉上,眼裏全是對方,也是隻有對方。
“即明。”陸辭顏緩緩吐出這兩個叫他心裏發燙的字。
俞即明沒有動,隨即一笑,在他麵前蹲了下來。
陸辭顏這才發現,屋子裏隻剩了他們兩個人,李大夫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俞即明送出去了。他麵前多了盆熱水,看俞即明衣襟上水漬的位置,大概是他親手端過來的。
“李大夫說,你要多泡泡腳。”說著,俞即明抓起他早沒了知覺的腿往水裏放,按住,一點點地按摩。
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自己感覺不到的部分被另外一個人擺布,放在即使感覺不到亦知道是滾燙的手心裏。
陸辭顏抵住他的肩,聽見自己說:“不用。”
“什麼不用?”俞即明抬起頭看他,“剛才李大夫點醒了我,我不該這麼多顧及,不該那樣猶豫,再多事情……”
俞即明冷冷地笑:“也不及將你治好。”
“即明,別想這件事了,”陸辭顏清清楚楚地知道,那種得到希望在被打碎的痛苦,遠比絕望更磨人。他寧願就這樣告訴自己沒了希望,也比讓俞即明也承受這種感覺。
“什麼別想,”俞即明的語氣衝了些,“陸辭顏,我不管你以後會怎麼想,會不會覺得痛。以後的每一天,每遇到一次可能,我都要去試。”
“俞即明!你魔障了。那我不如現在將拿劍把這雙腿剁了。”陸辭顏低聲斥喝。
“你敢。”
“我如何不敢?”陸辭顏雙手撐著榻,壓低身子對著俞即明的眼睛靠近他。
“那是我的。”俞即明一字一句地說。
“什麼?”陸辭顏皺眉。
俞即明沒有再說話,單膝跪在地上,身體向前傾。
兩人的距離甚至比剛才更近,陸辭顏忽然察覺到俞即明動作,一下僵住了。
靠近的臉熟悉而陌生,一雙滿是他的眼睛緩緩閉上。陸辭顏想逃,又止不住靠近對方。
明明一直起腰便可以拉開的距離,卻在加速的心跳中無處可逃。
陸辭顏也合上了眼。
這是一個止於唇口,淺嚐輒止的吻。
兩張唇碰在一起,有些笨拙,甚至無措。
在黑暗中,俞即明感覺到有一滴冰涼落在自己臉上。兩人緩緩睜開眼,看見了彼此和對方眼裏的自己。
陸辭顏慢慢退開,俞即明看見他的光眼角有一粒晶瑩。
“你哭了。”
陸辭顏的手附上俞即明的臉,拇指拭去自己砸在他麵龐上的淚,露出一個笑:
“是啊,我哭了。”
俞即明站起身,一隻手撐在窗上,一隻按在陸辭顏腦後,都還是濕漉漉的。陸辭顏向後倚著,頭靠在他手心。
他看著麵前的的人,俯身又吻了上去。
先是流連於唇齒,陸辭顏微微張嘴,雙手掛在俞即明的脖子上,用舌頭舔了俞即明的上顎,像是允許與邀請。
兩人的唇舌逐漸深入,交纏。續寫著少年的情愫。
這一天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等的呢,俞即明忘了,陸辭顏也忘了。在每個對視與每一句話語裏,都藏著他們的心知肚明。
陸辭顏與俞即明相隔千裏的漫長裏,他們盼著有一日大漠的風沙與江南的煙雨能將一人的蓋住和澆滅,聽到對方新婚燕爾,嬌妻在側的“喜訊”,叫自己息了心思,叫那人平安喜樂一生美滿。也有隱晦地盼著南歸的雁與北飛的鷹帶來隻言片語,有拐彎抹角抓住的每次相逢。
不知幸與不幸,多年的熾熱未息,在這一刻,都甘願作那逐火的飛蛾,求哪怕刹那的明亮與溫暖。
直到肺裏的空氣告急,兩人氣喘籲籲地分開,皆是耳麵赤紅。
陸辭顏輕推開俞即明,手按在對方胸口,那裏跳的和自己一樣快。
“你手上的水都沒擦幹淨。”陸辭顏輕聲說。
“嫌棄啊,這可是你自己的洗腳水。”俞即明輕笑。
“不嫌棄,幫我把腳上的水擦了。”陸辭顏放了手,指揮他。
俞即明聞言也不說話,沒整理被攥皺了的衣襟。老實從桶裏撈陸辭顏一雙腳,用帕子仔細擦幹了,又把手上的水弄幹淨了。
他抱起陸辭顏,顛高了兩下。陸辭顏習慣性環住他的脖子,由著俞即明將自己抱走放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