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俞即明推著陸辭顏站在樹蔭底下,將這一幕收入眼中。
“那是……謝小侯爺?”陸辭顏清潤如珠玉入盤的聲音裏帶了些不確定,眼睛看著山寺門口的方向,微微側臉朝俞即明問道。
“是他。”俞即明的聲音有些沉,他本以為是喜歡玩鬧、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世家子弟間起了衝突,畢竟少有不長眼的會在佛門重地鬧事。可沒想到是謝佑寧,聽著還是與山寺間的事。
這般失態,確實有些不同尋常了。
“我們過去看看。”陸辭顏輕聲說。
“嗯。”俞即明頷首,正要推著輪椅上前。
不等他們抬腳,一個穿著灰撲撲的僧袍的青年急匆匆地往他們身邊走過,看著樣子,是從門口去的。
兩人當然注意到了,相互對視一眼,俞即明還要有所動作,卻見陸辭顏輕輕搖了搖頭,兩人便停在了原地。
夏日易起風,樹影婆娑,隨風在地上高高低低地點著。謝佑寧筆直地跪在那兒,樹蔭晃在他身上,一會子替他遮著光,一會子又退開。
“謝佑寧,求方丈一見!”這裏久了,謝佑寧的聲音裏掛著哀求,可不見受理。
有些站在一邊偷偷看熱鬧的人都有些心軟了,誰見驕傲如謝佑寧這個樣子啊?
正在眾人心裏不忍時,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怒喝,一位雲青衣袍的青年大步從石階處跨步過來。
“堂堂龍泉寺便是這般折辱人的嗎?”
熟悉的聲音落在耳裏,謝佑寧回頭一看,來者不是別人,而是趙將軍的獨子,趙承均。
隻見他臉上染著怒意,幾步走到謝佑寧身旁,伸手便要將謝佑寧帶起來。
“承均……”見到熟人,謝佑寧一時沒反應過來,卻抓住趙承均的手肘,不讓他有所動作。
“謝佑寧!”趙承均見他這副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叫著謝佑寧的名字。
“你這是幹什麼,堂堂謝小侯爺,在這裏淪為其他人的飯後笑談嗎?”
“我有事想求見方丈。”謝佑寧不為所動,垂下眸避開趙承均的眼神。
“你真是糊塗了,什麼人都當的起你一個求字嗎?”
要不是在這麼多人麵前,趙承均真想撬開謝佑寧的腦子看看他在想什麼。不過是個不理世事的僧人,想見就見了,還偏要將姿態放的這般低……這不是自降身份嗎?
“承均,你不懂。”
“我懂個屁,”趙承均差點脫口而出,但還是壓著心裏的火,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罵自己的兄弟,便抬頭看向那站在一排幾個小沙彌:
“我今日算是真是見識到了龍泉寺的威風,好好的香火錢不賺,偏要將人攔在門口。怎麼,是上香的還要分個三六九等,我們夠不上格了是吧!”
幾個小和尚兩兩相對,有些不知所措。這趙承均的話說得實在不客氣,叫他們有些難堪。可他們將他連個理由都沒有便攔在門口是事實,無可辯駁……
見他們這個模樣,趙承均冷哼一聲,不顧謝佑寧的意願,手上一用力,將人生生從地上提了起來。然後拉著人走進寺門,就要撞在幾個小沙彌身上。
“承均……”
“這位施主……”有個小和尚試圖開口,要說兩句。
“怎麼,”趙承均一眼掃過去,他的五官本就立體,眉目深邃,這樣直直地看過去,嚇得小和尚頓時便將話忘在了嘴裏。不自覺便讓開一條路來,隻好由著他拽著人往裏闖。
“等等,這位公子。”
又是一道不速之客,趙承均抬頭,看向來人,毫不掩飾自己的不耐煩。
“大師又有何指教。”一個又字被他咬的重,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
匆匆趕來的僧人停在石階上,雙手合一放在胸前朝兩人行了一禮。幾個小沙彌應聲回頭,見到是師兄來了,忙鬆了口氣。
“施主誤會了,小僧不是來攔人的,而是受人所托來的。這位謝施主的事,確實不是我們有意為難,反是另有隱情。是小僧來晚了,叫人看了笑話,還請兩位見諒。”這麼說著,那灰袍僧人又是向兩人的方向念了個佛號,他看著謙遜,說出來的話也讓人挑不出什麼大錯。
這人不比玄空一身一眼便看出遠離世俗的聖潔與佛性,而是莫名有著一種古樸寧靜之感,叫人不禁想到竹影瀟瀟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