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愣了一下,然後震驚地問:
“爹爹,你不會以為我們這藏了……春宮圖…吧?”
秦三叔卷起書就要揍她:
“你個女孩子家家一天天的腦子裏就不能有點文雅的東西!”
三小姐抱著頭在子安身後躲著,嘴裏喊著:
“我錯了…爹,我真錯了…放心,咱這可真沒有那些玩意……”
“你還說!”
子安同秦二叔看著笑得直捧肚子。
本來這些事便是過了,可真的過去了嗎?
秦璿摸著木匣子,想著,輕笑一聲,含著無盡的嘲諷。
她本來也以為這就過去了。可自那幾日後的一個下午,她坐在窗邊的桌前,捧著從子安那又借來的本話本漫不經心地看著。小語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輕喚她,將她拉回了神。
“怎麼了?”秦璿將書輕合上,抬頭問她。
“小姐,宋公子回信了。”
這一句平平無奇的話像一道驚雷炸在原地,秦璿瞳孔微震,想起了前幾日她的“狂妄”……
秦璿回憶著,一陣苦澀蔓延在書房裏:
幾日前的她寄信是有多熱烈自傲,如今的她聽到這消息便有多惶恐不安。自那時,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在父母親斥喝的時候除了怒與失望,還是有怕的——怕父母口中說得嚴重、怕自己真的犯下了什麼不可饒恕的罪……
她不禁想到祖君公說得“三思而後行”的話……
對著這封被遞到麵前的信,秦璿忽然便不敢動了,似乎這薄薄的一張信成了嗜人的怪物。
自己那位素未謀麵的未婚夫君會在這裏麵寫什麼?
是怒斥她的狂妄?還是一封來自宋家要求退婚的信。
秦璿袖中的手微微顫抖著,腦中擬了千百個慘重的後果……
剛剛回京的父母會再次回來、而這次她不會有辯駁的理由……祖君公會知道她的大逆不道……世人都會知道秦家有這麼個不知禮數的女兒家、每個姊妹兄弟都會在她的身後唾棄指責……
小語雙手遞著信,沉默著,沒有催促。
整個世界都陷落在這般的死寂的沉默裏。
最終,秦璿咬著自己的牙尖,幾乎嚐到了舌尖的血腥味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接過小語手裏的信箋……她已經做好了迎接最壞最壞的結果。
無論裏麵是什麼,她都會寫下自己賠罪的話,自己承擔起一時衝動的結果,絕不會…連累他人。
窗外掠過覓食的雀兒,牆角爬上藤兒,白牆黛瓦接著日光,亮的明媚……
拆開信箋的過程,秦璿是冷靜的,或者說像是被抽去了生氣。
那信紙外麵看著沒有其他多餘的東西,幹淨明了。
秦璿停頓一瞬,下一刻毅然抽出平整的紙張,一目十行地掃下去。
窗外的鳥鳴聲近了,窗樞上映下沙沙樹影。這般歡樂,這般自在,卻像是同房中的凝重隔了天塹……
“璿先生安好,惠書敬悉,甚感盛意,遲複為歉。
昨日蒙教,感慨良多,璿先生所言無一不有道理,叫治遠受益頗多。然則治遠仍鬥膽想就其中一二有所辯駁,以此不負璿先生美意。
其一,就璿先生所言,以為天下學子……
其二,治遠不才,曾見一寺中桃花於山下落敗時盛開,由此得悟因時而變、因事而該之事實為不可遮蔽之定理,與治遠所言之……
最後,璿先生一說:玉非石,不落淤泥而變;為人者,更應守心如雪,不越於勢。治遠雖欲駁辯,卻無言可說,在下所言之柳葦低首以觀天地、查萬物,亦非主張心為勢從,而是以勢為心,曲而不彎……終是多謝璿先生警示,治遠定謹記在心,不忘初衷。
無由會唔,不任區區向往之至。
宋治遠。”
一張紙能有多重,一張紙落地的聲音能有多響?
可秦璿聽見了,這幾張信落在桌麵的聲音,沉悶的,重的讓人這輩子都忘不了。
她寄出給宋治遠的那封信,寫的對宋治遠那在聖上麵前應對的文章…那自然是寫的極好的,不然得不了聖上欽點的狀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