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程澤周還是試了試從嘴中擠出幾個字來:
“秦璿……聲…兒,她們…知道…了……我嗎?”
問出這句話後,程澤周很久都沒有等到程道清的回答,這不正常,也讓他有些不安。
他稍帶疑惑地偏頭望向程道清,卻聽程道清這時嗤笑一聲:
“你第一個想問得就是這個?”
見程澤周還遲鈍著,程道清心中的怒火中燒,恨不得看看自己這個認識不久的弟弟腦中裏到底是些什麼東西:
“你睡了三日,高燒不退,不醒人事。這些天裏,俞府閉門謝客,俞家大小姐不見任何人,還專門挑明了,不見你程家程澤周……城南小院,在你病了的第二日便有人找上來了……”
說道這裏,程道清有意停了一下,盯著程澤周。
“秦璿怎麼了,是不是知道我……”看程道清這個樣子,程澤周忙追問道。
“不是,”程道清像是再看不過了一般打斷他,冷冷說道,“有個姑娘找來,說她家小姐近日要靜心抄寫整理佛經,讓你勿要去尋她。”
一段話說完,程道清始終看著程澤周,想看著他知道這些會有什麼反應。
但叫他失望了,想象中的失望與茫然都沒有,而隻是簡簡單單地鬆了口氣……
是的,鬆了口氣。
“那便好了,她身子不好……本就要開開心心的,萬不能為了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傷了神。”程澤周低下頭,身體顯而易見地放鬆下來,嘴角含笑,輕聲說著。
“無關緊要……”程道清念著這四個字,語氣裏藏著危險。
程澤周好像這才反應過來,今日的程道清,與平常相比,是多麼的怪異。他抬起頭來,還沒來得及去看程道清的神情,便被程道清揪住了領子,手肘橫在他的脖頸處,將他壓在床邊。
“程澤周,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死了!”
程澤周渾身還是沒什麼力氣了,他的後背被硌的生疼,也未從程道清這忽如其來的動作裏回過神來。
片刻之後,他抬頭一看,便見程道清原本溫潤幹淨的眸子翻湧著暗光,在陰沉沉地天色的映襯下像隻被喚醒的猛獸。
這倒是程澤周從未見過的模樣,他仔細瞧著,方才沒有看清,這才發現程道清的眼下盡是烏青,儼然一副幾日沒合眼的樣子,身上的衣服也不及尋常幹淨整齊……
這些叫程澤周被剛剛因為程道清的動作而生出的怒火平息下來。過了片刻,程澤周臉上原本的表情忽然褪去,他歪歪頭,一副沒臉沒皮的樣子,笑了一聲:
“兄長。”
這聲像是躲開了方才那些什麼東西,一時間,房中幾乎凝滯的空氣又流動起來。
“閉嘴。”程道清冷冷扔下一句話,被他這個樣子堵的心煩,可又被他這個樣子堵住了所有的話,拿他毫無辦法,隻好放了手,自己站了起來。
他身後,程澤周見好就收,自己慢慢爬起來,還理了理身上有些亂了的衣服,之後又拿起床邊小桌上的茶壺,也沒再去拿杯子,嘴對著便往肚子裏倒。
而還沒等喝了兩口,一隻手又橫過將程澤周拿著的茶壺一把奪過。
“這是冷的,你不要命了!”
本來那壺便是壺口朝下,這麼一搶,少不得要濺出些茶水來。而潑出來的水濺了不少在程澤周的衣領上,甚至落在了程澤周臉側。
程澤周仰著的頭稍稍一瞟,拿餘光看著程道清。
程道清本也是一時性急,見此也愣了片刻,心裏還沒來得及後悔自己的魯莽,便聽到程澤周輕笑著道:
“兄長,我渴的厲害。”
這又拉回剛才的氣氛,程道清狠狠瞪了程澤周一眼,他哪裏不知,這壺水本來也是為程澤周預備著的,隻不過放的久了,一時又忙著沒換,恰好程澤周偏又醒了。
程澤周沒在意,朝著程道清彎了彎嘴角,笑得淡淡的,看不出很熱切,但很討喜的樣子。他不知道這個兄長人是什麼樣的,但衝他守在這裏,便還是心軟的。
果不其然,在瞪過程澤周之後,程道清轉身向外間走去,門一開一關,腳步聲慢慢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