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流不來曾有的期許,日出東窗,月滿西樓,還是斷不了她的愁。
她獨坐鏡前,昏黃的燭光映出憂傷剪影。
兩片唇上的朱紅色並未掩蓋住她落寞的神情。
翡翠綠鐲在微光映照下發出幽澤,與她發間精致的祖母綠發卡相映成趣,為她沉鬱而蒼白的麵頰增添些鮮活氣。
窗外夜色正濃,對麵酒館掛的燈籠忽明忽暗。
她的眸子好似蒙上一層灰,幽幽地看向夜空。
一彎月牙在雲後若隱若現,將她的思緒帶回往昔。
她叫白幼棠,母親早逝,她與父親白家升相依為命。
白家升是個廚子,在瑥安頗有些名氣。
軍閥栗文承途經瑥安招兵買馬,白家升毛遂自薦,憑借精湛廚藝成為栗文承私廚。
幼棠不安道:“爹,你這一走何時能回?”
“傻閨女,爹也不想走,隻是栗大帥要去上宜,估計也待不久,他還要北上。你爹年輕時也是走南闖北,不用替我擔心。我是為了多賺些錢,以後自己開家店,你我便不用再為生計發愁。”
“可我從未離開過爹。”
“你長大了,要學會照顧自己。爹不在身邊,腦子別犯糊塗!”
白家升一走就是一年,期間偶有書信。
幼棠聽說栗文承又到上宜,便背上行囊趕了去,準備給爹爹一個驚喜。
兩日行程她走得又急又喜。
她搭了輛送貨馬車,城門入眼,她高興得跳下來,跑向那個花花世界。
上宜好似另一個天地,汽車從身邊駛過,廣告畫上的女郎靚麗摩登。夜晚的大街小巷霓虹燈閃爍,人來人往,迎麵而來的是新鮮而迷醉的氣息。
她跑得熱,解下頭繩,烏發過肩,油亮亮的,散發著柔美與靈動。
海棠花小但清爽嬌豔,一朵朵擁簇而生,近看精俏,遠觀榮華。幼棠人如其名,即便穿著樸素也獨有風姿。
然而,她的美在上宜的繁華中顯得微不足道。
她感覺自己渺小得如同汪洋中的小魚。
經過一家包子鋪,她胃裏空空,熱氣騰騰的包子實在惹人饞,就買了兩個包子靠邊站著吃。
兩個男人買完包子在門口閑聊。
一人道:“什麼是福?活得久就是福!再有權有勢、金子堆成山,沒命花有什麼用?!”
另一人道:“這回栗家可亂了套,他的長子久病纏身,老二有些才學,可早年留洋,如今在國外安了家,娶個洋太太,這邊的事根本不摻合。”
“小兒子專門往女人裙子底下鑽,最沒出息,成不了大事……”
幼棠心頓時慌了,上前打聽。
栗文承剛到上宜便突發重疾而亡。
向他們打聽到栗文承居住的別墅,幼棠匆匆趕去。
“我來找父親,他叫白家升,是栗大帥的廚師。”
傭人名叫阿彩,把幼棠拉到角落,道:“你爹沒了!”
原來栗文承並非病逝,而是被仇人暗殺。
“車隊還沒到上宜就遭人偷襲,死了幾個、傷了幾個,大帥受傷過重,到上宜後沒挺過去。你爹當時就——”
阿彩也在隊伍中,幸運逃過一劫。
她見幼棠六神無主直發愣,也不知如何安慰,恰巧文賽前來府上吊唁,她忙著招呼,將人請進房內。
文賽是軍閥文海龍的兒子,文家在上宜等地勢力龐大,而文海龍與栗文承相交甚深,文賽對栗文承極為敬佩。
栗文承的幾位太太及其長子都生活在老家,此時隨父來上宜的隻有小兒子栗鴻暄。
雖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但此時正是風雨飄搖之際,栗鴻暄收起玩世不恭的混世模樣,片刻不得輕鬆。
見到文賽忍不住大吐苦水。
“這個王八蛋!多少年前的舊事,他還來找我爹尋仇。找上幾個人、拿幾把破槍,還真把我爹給整沒了。一世英名毀在一個草包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