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選秀(2 / 3)

他的聲音本就在她潛意識中積威已久,餘光意識到皇帝是在指她的時候,綿期嚇得雙腿一軟,立時跪在地上。

封位

幾輪看下來,秀女多穿過風裙,就算沒穿也多以華麗服賞為主,接連看著金銀珠翠從眼前飄過,皇帝想不厭煩恐怕也難。

當綿期盈盈得走到他麵前的時候,皇帝見她衣著清新怡人,烏髻上隻有數隻瓷簪,並沒有黃白之物損害半點她麵上的清輝,這才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心中料定此女不是俗人,才想讓她抬起頭瞧瞧。

可綿期接下來的膽小表現,讓他不免見了不悅,才一時間沒說讓她起來,也沒說讓她繼續跪著。

“叫你抬頭,你怎麼反倒跪下?”皇後張氏在旁笑著緩和尬尷氣氛,“這位秀女請起身吧,皇上隻是想和你說說話——”

綿期聽了皇後的話,自知出醜,趕緊先抬起頭來,再起身向皇帝和皇後一一行禮告罪,“都怪奴婢蠢鈍,唐突了天家威儀,請皇上和皇後娘娘,不要怪罪奴婢。”

看她出錯後不失禮數,聲音徐而不急,皇帝才慢慢恢複了初見她的好感來。

他星眸垂下,隻見綿期鵝蛋臉型,眉如彎月,眼眸瑩亮,秀鼻妍秀,榴唇欲滴,稱不上傾國傾城,但容貌生的嬌俏可愛之餘,仍有一種柔媚出塵的雋永氣質,直看得皇帝心裏不由升出幾絲癢,繼而落在綿期身上的視線愈加炙熱。

“你甚會打扮自己,不若朕就封你個寶林,在後宮做個女博士,好教教那些妃嬪們穿衣……”皇帝收回失態的眼神,開了句玩笑,恢複正色又問,“你姓甚名誰?父親是哪個?”明明剛才宣事太監都挨個報過了,偏皇帝一點也不記得,這會兒子還要特意問。

綿期剛想回答,就見皇後將手中名冊交給皇帝,於是乖覺的緘了口。

皇帝掃了一眼名冊,眉心皺了皺,不悅地問:“杜綿期,你父親僅是從六品的上牧副監?”

聽他最後一問的語氣,綿期估摸著她封寶林希望不大了,是啊,她出身這麼低,怎麼能一來就封成寶林呢,想到這兒,她腦袋不無失望得微微耷拉下來,

“回皇上,是。”

“那你怎會有如此見地?穿這留仙裙戴瓷釵的來見朕,快說到底是誰教你的!”皇帝嘴角漾起冷笑,一歪手將名冊甩了出去,名冊落在了綿期腳下。

其他高官之女,僅是聽到些消息,避風頭不穿過風裙而已,而綿期卻懂得連華麗的頭飾都不戴!她父親不過邊州從六品官員,不可能知道他要頒布限奢令,知悉此事的人隻有太後,難道她是太後的人……

綿期一愣。

皇帝性格多疑,故早就料到他也許會問。

幸好她早準備一番說辭,不是無備而來。

“皇上,奴婢隻是依個人喜好,並無誰教奴婢啊,奴婢隻是覺得皇上身份尊貴,我才穿了這條最喜愛的裙子來,這身衣裙,平日裏奴婢就是連試試都是不舍得。”

綿期話出口,其他九個秀女也輕蔑地用餘光瞥她,然後她們臉上不約而同的掛著嘲諷,那表情好像在說,哪來的村姑,一件尋常留仙裙寶貝成這樣。

皇帝之前也注意到綿期的裙擺寬綽,並未多想,現在聽她說連試都沒試過的,這麼一看倒覺得她所言屬實,畢竟太後向來行事仔細,派來的人絕不會穿著不合適的衣服參選,除非是綿期真的依著身量做了裙子,又舍不得試,拿到選秀前才穿,才會犯了下擺不合適的錯誤。

綿期不再遭到皇帝懷疑,反輪到皇帝犯難了。

他說要封她為才人的話,滿殿侍從,及殿上的其他秀女全部聽見了,可她父親官位確實不高,依據先帝祖例,官員之女初封妃位,必須低於父親官位,他初登基,戒奢令都是爭取太後意見,這個規矩他也僭越不得。

皇後旁欲出言相幫,無奈被皇帝一隔眼色把話憋了回去,不再言語。

宮裏不是個給臉上臉的地方,侍寵賣乖才是上升之道。

綿期看的是長遠,不是眼前的方寸,盡管舍棄寶林的分位十分肉痛,不過她不能不這麼做……

“奴婢出身低寒,若被皇上封賜為才人,奴婢唯恐心難安,抑鬱成疾,不如皇上封奴婢做個答應吧,皇上給的都是好的,奴婢定會在皇上需要時,逢叫必到。”

“好,好一個逢叫必到,朕就滿足你的心願,不過不是答應,朕封你……為芳柔,居住就在……鈺得順,如今還有哪處不錯的居處空著?”皇帝轉向他身邊的主事內監。

“回皇上,有東湖胖的雨珠閣,臨著西所的紫玉苑,以及靠近您萬乾宮的鬆賢居這三處地方都不錯,而且是近幾年修整過的。杜芳柔住著恐是再合適不過。”鈺得順高興地回稟道。

鈺得順舉薦的這三處地方,當真處處都是心眼。如果她不是對這宮中的建築了如指掌,恐怕被人涮了都不知道。

雨珠閣挨著東湖,是風景秀瑰沒錯,但同樣的離真妃居住不過五百步內,少不得要走動請安,真妃雖平時不愛出門,但為人複雜陰險,萬一得罪了比得罪颯嬪還要危險;

再說紫玉苑,瀕臨太醫院,平時頭痛腦熱倒是方便了,但若是被人捕捉到點什麼所謂曖昧的證據,冤枉和太醫通奸這可不得了,有些東西是防不勝防的。

嗬嗬,鬆賢居就更居住不得,夾在皇帝的萬乾宮和颯嬪的爽犀宮之間,她杜綿期何德何能,敢夾在皇帝和他心愛的颯嬪之間?

綿期覺得這鈺得順,名字起得實在不錯,鈺得順,魚得順,還挺吉祥,不過,他真不是魚,是太後的一條狗!

是了,她進入皇宮最要防得人不是爭寵的諸嬪妃,而是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太後!

“回皇上,臣妾小時候家裏來過一位禪師,他說臣妾命中無水,有水臣妾身體就能一直安康,也能保證夫君……皇上安康,臣妾願居在雨珠閣。”她裝出一副嬌羞樣子。權衡利弊,綿期選擇了離真妃近的雨珠閣。

“甚好,那便賜杜芳柔居雨珠閣,另賜玉如意一對,梁山瑪瑙一串,祥紋翡翠鐲子一對,就算作——給杜芳柔添妝吧。”

綿期恭謹謝恩過,退到了一邊。

內殿的其餘九名秀女看皇帝賞賜珠寶給綿期,本就不平衡的心更加嫉妒起來,綿期站在內殿一側,怎能感受不到投注在她身上嫉妒的目光?

事已至此,她也不會在乎這麼多,和今日她取得的勝利比起來,這點副作用算什麼?

這一仗贏得連她自己都有些意外,她隻想到投其所好,沒想到有如此斐然效果,看來她以後要多多按照這一原則行事才是。

不過,這才是第五行秀女而已,外殿還有四十排秀女候著。

皇帝似乎很快便忘記了自己有為一個杜芳柔動容過。

他的興致也越來越高,五排以後封賜的分位漸漸高了許多,末了,竟有三分之二的秀女都留在了宮中。

綿期收到皇帝封賜嬪妃人數、名姓的邸報已經是在第二日了,她看了結果反倒是安心了。

她見過的景隆帝孫克本就好色如斯。

選秀當天傍晚時分,雨珠閣。

換好一身水綠的裙子,綿期走出來,她腰間係著白絛,頭上彎了個家常的發髻,杏眸惺忪,朱唇水嫩欲滴,看樣子也是才睡醒不久。

她出來是聽人說,她選的陪嫁丫鬟——星兒到了。

晌午的時候,她被四人的軟嬌抬到了這臥翠軒,歪好吃了一點東西,挨不住半天多選秀的疲勞,綿期倒頭就睡了,現在起來,隻覺精神頭大好。

星兒一路從宮外到宮內,又從宮內大門口到這傍水的我翠軒,一瞅見綿期,眼淚倏然就掉了下來。

綿期捂著手絹笑了笑,調侃她:“你這傻丫頭哭什麼?”

“星兒做夢也沒想到,小姐會帶著星兒入宮。”

“那你不想來,我拿月兒來換你!”綿期開著她玩笑,心裏隻道她是太激動了。

“不要,小姐。”星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小姐進宮了,奴婢不想在宮外年紀輕輕就配了人,小姐不是不知道啊!奴婢一輩子追隨小姐的心,不比月兒少半分,奴婢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說什麼胡話!快起來吧,星兒你嘛,我是最知道的,心思直,往日總愛拿我娘的話管我,但都是好心,我從未怪你。往後咱們主仆一條心,我杜綿期也絕不會虧待你。”

星兒熱淚盈眶地應了一句,扶著綿期到偏廳坐好。

那裏的內監、宮女已經成排成列地侯在那裏,其中管事姑姑一名,小宮女六名,領班待見一名,小太監四名,加上星兒一共是十三人。

因為同上次的品級、住處不一樣,被分來的丫鬟也不怎一樣,但好巧不巧,這裏倒有兩個綿期的熟麵孔。

“奴婢是這兒的管事姑姑桐語,攜香兒,小籠,秀兒,安巧、綠音、紅瑤給小主請安——”

“奴才關得開,是這兒的領班太監,帶小的們給姑姑請安——”

“大家不必拘禮,都起來吧,星兒,看賞。”綿期在酸枝木雕楓葉的貴妃榻上坐定,目光穿過前麵幾個的肩膀,向其中某個頭勾得極低的一人望去。立威

星兒看了看關得開身後的小太監,又看著關得開,“關公公怎麼不向小主報上內監們的名字?這樣又要我家小主如何使喚他們?”

“回小主和星兒姑娘的話,我這幾個徒弟當時名字沒起好就到了內侍局,正想向小主討個彩頭,給他們換個體麵的名字,這才沒有說出他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