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那邊同意我休學了,教務處叫我抓緊辦手續,我打算明天就過去。哦,對了,我這學期考試都過了喔,生理生化都沒掛科,比你強上那麼一丟丟吧。”

墨遲停了下來,望著屏幕上代表錄製中的閃爍紅點沉默了好久。

“媽,心內科的王主任,就是你那個愛講冷笑話的謝頂師兄前兩天聯係我了。小鳶的病手術窗口期就在這兩年,治愈幾率很高,不過前後大概得二十萬。”他連著深吸了幾口氣,又猛得呼了出來,“小鳶的藥又快吃沒了,夏至一過水電費跟著噌噌往上漲,學雜費都備好了,生活費我得接著去奔。多虧醫院還讓我倆繼續住家屬樓,就單說不用愁房租房貸這一點我就不怪醫院了。”

“那你說我怪小鳶嗎?她最可憐了,誰特麼想生下來就心髒帶病啊,她懂事,覺得欠著我,有幾次複查回來躲房間裏偷偷哭,這傻丫頭還以為我不知道。你說我怎麼怪她啊?我是她哥啊。”

“那我能怪你嗎?怪你把她抱回來?可是你扛了我三年,又扛了我倆十二年,我哪能怪你啊……怪不了啊……”

“就怪我自己。哎,二十萬……”

墨遲靠在椅子上,聲音愈發沉悶,“這事我沒跟外公外婆說,我也不會跟他們說的,反正說了他們也不可能管。”

“辛姨說能借咱一半,我沒要。掏這麼多錢出來,洛叔再怎麼老好人肯定也有話說的。辛姨對咱們夠好了,我不能讓人家因為我的困難鬧家務啊。”

“我也沒找其他人借錢,人情債最難還,籌款我沒想過,都一樣的。你說我這強勁隨誰呢?”

又一次的沉默,墨遲腦海中回閃著過往種種。

高一的時候他翹晚自習去刷盤子,墨鳶就在家裏等他回來,邊煮養胃粥邊幫他寫翹課的檢討書。

高二的周末他抽空做同城跑腿,墨鳶下了補習班就會買上兩根小布丁跑去騎手站點,等自己載著她回家。

高三暑假他給樓區裏的初一生做家教,他補文墨鳶補理,卡著人家爸媽沒下班的時間差幫那孩子寫作業,寫完還喊上洛白一起打桌遊……

在他心裏墨鳶還是粉嫩嫩的、軟軟的、喜歡追在自己後麵跑的小小一隻,可杳然間回過神她其實已經成了亭亭玉立的嬌俏姑娘。

她之於他的回憶逐漸變得既不清晰也不模糊,就像是十數年的時光磨碎又澆融了苦辣酸甜,隻剩下了一聲聲一句句或哭著的、或笑著的、或嬌嗔、或幸福、或羞憤、或依賴的哥哥兩字。

“我得撐著啊,我是她哥啊。”少年仰起頭顱,毛巾掩住了他的臉,“可是,媽……”

真的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