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肆章·浪子的眼淚(1 / 2)

明月心慢慢地推開大殿正門,

走到供桌之前翻身坐了上去。

傅紅雪一瘸一瘸跟著,

他先用右手抵住一根柱子,

再將身子慢慢靠了上去。

他們都是身懷絕世武功的人,

但如今他們隻能像兩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在起身活動了半天之後,

就隻能坐下來休息。

心口的疼痛慢慢緩解下來,

隻有在完全靜止的時候,

身上如同跗骨之蛆的心痛才會停止。

傅紅雪鬆了口氣。

他抬起頭,

供桌上的明月心已在打坐吐納。

她是否可以理解這種無時無刻不存在的痛苦?

她是不是也嚐過這種,吸口氣就疼一陣的折磨?

傅紅雪感覺她似乎有的。

他始終存在著野獸般的感覺,

野獸對於自己的同類,

有一種特殊的分辨方法。

隻有那次被白花刺中心髒的時候,

她才似乎得到了真正安詳。

難道她身上也擁有著直到死亡一刻,

才能逃脫的枷鎖?

傅紅雪張開嘴巴,

漆黑的雙眸倒映著明月心,

血紅的心髒倒映著一團虛影。

他終於又閉上了嘴。

他的眼睛也閉上。

狗頭杖被豎在左腋下,

那是最容易拔出的地方。

沒有刀的日子,

感覺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夜來得很慢。

葉開喝完了酒,

傅紅雪的酒。

這壺酒葉開喝得很慢,

可還是直到最後一滴酒進了咽喉,

葉開才等到今晚的月亮。

那是一彎新月,

它預示著九月的結束。

呼出一口帶著酒味的熱氣,

葉開站起身。

他此刻正坐在全鎮最高的一棟樓上,

不是鐵燕長老住的座小院子,

而是鎮口的塔樓。

端木恩住的塔樓

在這個塔頂,

葉開可以見到南宮博住的客棧,

也可以看到白天去過的妙酒居。

他甚至可以遠遠望見一片漆黑的文殊廟。

他已不笑,

他流下淚水。

母親、愛人、朋友。

曾經擁有過的一切,

忽然向閃電一般被抽走。

葉開隻是一個凡人浪子,

當浪子擁有了家又再度失去的時候,

他隻能選擇酒。

也許隻有在那種朦朦朧朧的狀態下,

他才能重新見到花白鳳,

也可以發現南宮翎其實就在身邊,

而傅紅雪也會再度變得認識他。

他的淚流得很放肆,

晚風並不烈,

他任憑淚水一滴一滴垂落,

從三層高的塔樓掉在邊城的土地。

就好像摔碎了一個個美麗的夢。

最後一口酒早已經喝完。

這瓶酒葉開喝得特別仔細,

特別小心。

並不是因為這酒是傅紅雪的,

是因為今天葉開隻能喝一瓶酒。

他還有一個約會要赴。

“如果不見小姐,你就會見到我的龍泉劍。”

這是那個女劍客今天早上說的話,

葉開豪不懷疑她會說到做到。

更何況……

即使沒有龍泉劍,

葉開也會去。

因為那十二道門中,

藏了太多的秘密。

葉開有一種感覺,

南宮翎身上的秘密,

也一定就在門後。

晚風並不烈,

葉開臉上的淚痕已幹。

他的嘴角再度浮起那種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甚至調皮地用舌頭舔了舔壺口,

舔去最後一滴酒水。

然後他的人影已不見。

一道比晚風強勁幾倍的氣流,

撲向暮色中的小鎮,

撲向妙酒居對麵那神秘的錦娘胡同。

第一扇門。

錦娘胡同兒不是一個真的胡同。

在這種西北小鎮上,

找不到大城市才有的胡同。

它最多算一條死路而已。

可是南來北往的行商和武林人士,

還是習慣叫她錦娘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