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妍怔怔看著那珠簾搖曳,想著太太平日裏端肅莊賢的樣子,心中湧起了一陣厭氣。那些要做好高門嫡女的驕嬌心氣兒散了個幹淨,“聽琴,再打水來,伺候梳妝,咱們給太太請安去!”
玉妍領著聽琴觀棋到了正房的文賢院,桂枝和稻香兩個丫頭正侍立於回廊處“七姑娘來了,請七姑娘安!”禮畢,稻香快步到了階上給玉妍打了珠簾。
玉妍道了句:“有勞姐姐。”邁步入內,太太已飯畢,正與四姐八妹閑話,玉妍便緊一步上前盈盈拜倒:“玉妍請太太安。”
“免禮。”太太淡淡答應了句,便扭頭跟四姑娘玉茹說道:“六日後是茹兒生辰,可盤算了要如何慶生?”
玉茹看了眼坐在自己下首的玉妍,又看了看無精打采的玉芬,“八妹妹身子如今不爽利,女兒也沒什麼興致,太太賞茹兒一碗長壽麵應個景兒也就罷了。”
“這如何使得?你八妹妹這些年有幾日是爽利的?你六弟倒是強出去許多,一日比一日看著壯實些了。”
說著話,太太進了一口茶,“妍兒,一大早兒你那院子裏做什麼大呼小叫的,你那幾個貼身兒伺候的,也該管束些個,老爺的官職現放在人眼前,咱家的女孩兒總該有個大家閨秀的體統才是。”
“妍兒謹領太太教誨,原是品書那丫頭見紫藤花架子底下妍兒昨日晾曬的徽宣讓一堆蟻兒爬了,才大驚小怪起來,女兒已罰了她麵壁思過,扣半月的月錢。”
“嗯,這也倒罷了,丫頭們有不是,必當管教。你四姐姐的生辰,你和玉芬也商量著給你姐姐賀一賀,咱們文賢院如今就你們姐妹三個了,你六弟搬到外院正式拜師進學了,兩年後便要下場應考,你四姐姐八月也要定人家了”
“太太!”玉茹慌忙起身,“太太打趣女兒,女兒不依!”說著便依進太太懷裏,太太笑起來,拍著玉茹。
“原不該當著你們女孩兒麵兒提這個的,怎奈那江家遠在京城…”太太說著,扶正了玉茹的身子,“我的茹兒…”哽咽了聲音“你自小就喜那玉器,娘賞一對正興年間的玉牡丹給茹兒慶生,你七妹妹那兒呀,還有一隻早年得的老坑玻璃種的玉鸞呢,你這幾日拿你那些好東西和你七妹妹親近親近,說不得,你妹妹就肯把那物什割愛了與你慶芳辰呢!”太太說著,便笑著看向玉妍,似是母女間最平常不過的玩笑打趣。
“妍兒莫怪娘偏著你四姐,自小你四姐就是個懂事的,提攜著你們這些弟妹,倒比我這個做娘的更盡心些。八月裏…”見玉茹紅了臉,便揭過不提,“這些年娘瞧著茹兒喜愛玉器,妍兒倒是愛那寶石,玉芬身子嬌弱,卻最喜金銀,可見大些兒了也是個管家的勞碌命。妍兒把那玉鸞給了你姐姐吧,娘那套紅寶石的頭麵你惦念了幾年了,就與了你可好?”
看向玉妍的眼神雖平靜,到底多了一點命令的意思。“四姐芳辰,妍兒自是真心相賀的,太太的賞,妍兒卻不敢領。待妍兒回去,找侍畫開了小箱子尋著那玉鸞,這些年因妍兒偏愛寶石,那些金銀玉器的玩意兒都胡亂收著,還求四姐姐別嫌妹妹的禮薄才好。”
玉茹忙起身半禮,謝了玉妍,玉芬瞧了玉妍一眼,“知曉禮薄,也好意思這麼大張旗鼓,太太忒地偏心,一隻玉鸞罷了,憑它怎麼貴重,太太那頭麵可是足有三十二顆紅寶石呢,赤金打造,式樣精巧,不若賞了女兒,女兒那兒也還有那麼一兩件玉器,其中一件玉鳳凰乃祖母生前喜愛之物,賞了女兒的。女兒便送與四姐姐吧”,太太看了玉芬一眼,正待說話,玉茹卻福下身去,“原是為著給女兒慶生,圖個熱鬧罷了,八妹與七妹為著太太一副頭麵這樣起來,倒是玉茹的不是了。玉茹給太太賠罪,求太太看在兩位妹妹年小,莫要動氣才好。”
玉妍看著玉茹福身下去,似要涕泣,也忙起了身,“是妍兒小題大做了,太太莫怪!”
玉芬哼了一聲,扭頭品茶。太太笑著嗔了玉芬一句:“瞧你這些年病著的時候多,越發縱了你的性子,你七姐姐的好東西平日裏也沒少給了你,為著個頭麵就這樣尖牙利嘴,為娘那套二十四支的赤金八寶花式簪子都賞了你罷了!將你那玉鳳並你七姐姐的玉鸞湊個鸞鳳和鳴卻也吉祥如意。”
說著話,喚了關媽媽,吩咐下去,采買些廚下物事,四姑娘的慶生宴,咱們樂上一樂。一時間,關媽媽領命下去,太太看了身邊的沈媽媽一眼,沈媽媽傳外頭婆子們回事,姑娘們退至屏風後頭聽著,玉茹悄悄拉了拉玉妍的袖子,“七妹妹莫要怪罪八妹,她就那麼個火爆的性子,咱們是嫡親的姐妹,看太太的麵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