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是玉茹的芳辰,薔薇館中一大早便熱鬧起來。玉茹端坐菱花前,看著鏡中秀美的容顏,不禁想到了太太剛收到段家消息時那驚慌失措的模樣。
也就是那日,娘親細細與她說了些往事,七妹竟是娘親庶妹,府中三姨娘所出,怪道三個嫡出姐妹中,七妹格外的嫵媚動人,小小年紀,唇紅齒白,俊俏的瓜子兒臉上更是鑲了一對明亮如波的鳳眼,鼻若懸膽,鬢若刀裁,那天生的美人尖兒更是硬生生透出了些難描難畫的尊貴來。
雖自幼太太偏疼了自己和玉芬兩個,到底人心不足,若是似七妹那般天生麗質,便是十全十美了。
不過,細琢磨,貌美又如何,一個庶女,就是占了嫡出的名分終究也得不著好兒去。段家才一出了這事,太太便上下打點,更是將七妹自幼定好的婚事移花接木給了自己。
那江家係出太師一門,尊貴非常,江家少爺年輕有為,家財何止萬貫,最難得的是,那江家老爺嫡出兄長的長女在聖孝謙皇後薨逝兩年後於年前被冊封為皇後,一時間,江家滿門更是風頭無兩,富貴逼人。那退婚的名頭,自有好七妹給自己擔承了,太太的妙處就在於將這一應事由都密不透風地瞞住了七妹,若不是太太當年未雨綢繆,想著將來好好握著小七這個棋子兒給真正嫡出的幾個孩兒鋪路搭橋,這才打發了知道內情的一眾老仆,又將慣常多嘴好事,受過三姨娘關照的魏姨娘給了一劑藥,病歪歪在榻上拖了那麼幾年便去了,將溫姨娘,劉姨娘都尋了短處捏在手裏,怕是此次這姐妹易嫁也沒這樣容易。
今日七妹將那玉鸞送了來,這事兒便就成了,想到此處,玉茹拿手撫上自己的麵龐,如此秀美的容顏,比不得七妹又如何?卻比常日裏的幾個手帕交要強出丈許。
待嫁到京裏,有外公一門和二叔一家照拂,夫唱婦隨,何等歡快舒暢。不由紅了臉,對著鏡子啐了一口,聽門外倚翠回稟:“姑娘,七姑娘遣了聽琴送壽禮來呢。”
不一時,聽琴恭恭敬敬捧了兩個禮盒入內,那個長條兒的不必說,定是牡丹圖,上麵那個定是那玉鸞了。饒是玉茹鎮定,也不免多瞧了那小小方盒幾眼。“賞!”聽琴忙跪下磕了三個頭,謝了賞,恭祝了四姑娘芳辰永駐,這才起身接了荷包“回去跟你們姑娘說,謝她的心意,太太那裏備了壽麵,晚間薔薇館設酒宴,還請妹妹賞臉。兄弟姐妹們樂一樂。”聽琴領命,躬身退出。
玉茹遣了倚翠出去,拿了那禮盒匆忙開了,見一枚玉鸞振翅欲飛,通體翠綠,上好的老坑玻璃種,玉茹唇角帶笑,喚了疊翠來,“你跟倚翠看著家,把那酒宴的單子擬了,給王媽媽讓她趕緊著置辦齊整了。點翠跟捧翠隨我給太太請安去。言罷便袖了那玉鸞疾步出了屋子。
“太太瞧瞧這玉鸞,今兒一早七妹妹送了來的。”玉茹遣了屋裏服侍的人,便依偎著太太坐了,太太滿麵含笑接過了玉鸞,對著光兒細瞧了起來,瞧著瞧著,那笑漸漸就斂了,倒是隱隱現了些怒容,玉茹見太太收了玉鸞握在手中沉思起來。
知覺不好,不由瞪圓了眼睛,緊盯著太太,“太太,這玉鸞”
“那枚玉鸞當年是經娘的手給了老爺,老爺說好給小七存著的,誰知那日娘問老爺,老爺說當年將這物件賞了小七貼身兒放著,小七那時年小,必是什麼都記不得了,娘說起玉鸞,也細瞧了她的神色,倒是打心底裏不在意的緊,想來這親事的底細她也全不知曉才是。可這枚雖說也是老坑玻璃種,卻比那一枚差得遠了,娘記得清楚,那玉鸞頭上是一點紅,似個紅色的冠子。這枚看著也是有些年頭兒的,卻此物非彼物。八月裏我兒與江家就要過定禮了,若是拿不出玉鸞來,不知要生出多少變故來。若是走漏了風聲,更是關乎我兒一生的名節。老爺本就不願如此,若是因著這信物出了紕漏,娘這麼多年的心血怕是都要毀於一旦了。”
太太站起身,煩躁地踱著步子,“來人!看看七姑娘可出來了?這都多早晚兒了!晨昏定省!年輕輕的姑娘家,規矩臉麵竟都不要了麼?”
稻香慌忙進來,“太太,三姑娘,七姑娘,八姑娘,表姑娘並大爺,三爺,六爺都在西花廳等侯傳喚,奴婢見四姑娘有要事,便自作主張攔著了幾位姑娘跟爺們,求太太恕罪。”
“大爺十月底便要娶親了,此時不去布置他的新宅子,卻來正院兒立的什麼規矩?不年不節地!告訴大爺,三爺,就說他們的孝心我知道了,讓大爺趕緊著把他的新宅子置辦好了,便是孝敬我的心了!三爺明年就要下場,這都幾月了,還有心思來文賢院,回去讀書是正經。三姑娘的嫁妝可繡得了?訂了親的姑娘家少出閨房,今日四姑娘芳辰,就說領了他們的心意,用了長壽麵就各自忙去吧!八姑娘身子骨兒不好,帶了八姑娘,表姑娘跟六爺也去用長壽麵,七姑娘進來,我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