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聽見這話,先是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就握住了玉妍的手,“長公主,”文氏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上來。“長公主,便是一輩子做個夾心兒的,我亦知足了。您離了國公府,又能去哪兒呢?難不成宮裏頭還有您的立足之地麼?侯爺又該當如何?你們不是已有了萬全之策?為何長公主您要半途而廢呢?”
聽見文氏提褚候,玉妍的眼神木然了一瞬間,不過旋即她就笑開來,“日後你做了三房的主母,可是斷不能如此心思綿軟,兒女情長呀,我雖比你年紀小些,不過,聽的看的,經曆的卻不比你的少,在這樣的深宅子裏,一個女子想要立足,除了自己尊重自己,還有就是要心硬些,豁得出去,要有手段,我幫著你圓了你的心願,不單單是瞧著你對三爺的一片至誠,更重要的是,我曉得你堪當這錦繡深宅的未來主母之位。”
文氏見玉妍不肯與她深談褚候,心裏也猜出來那麼七八分的緣故。索性也不再贅言,二人敘了惜別之情,瞧著天色不早了,文氏依依不舍地辭別了玉妍,臨走之前,再三再四地將她自小貼身兒佩戴的一枚魚形玉佩給了玉妍,“長公主,九湘這一輩子最大的幸事就是遇見了您,這魚佩是九湘自小兒的物件兒,您莫要嫌棄簡薄。”
玉妍點了點頭兒,想要擠出來一絲笑容,卻忍不住淚水直淌在了臉頰上。送走了文氏,玉妍喚了琴棋書畫四婢在寢閣守著自己,外頭連媽媽帶著小丫頭們笑眯眯將褚候攔在了外頭,如此稀裏糊塗混過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宮裏前來傳召褚候入宮陪伴、教導六皇子禮儀。玉妍聞訊,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
眼見離著臘月二十二還有幾日的功夫兒了,敬敏柔長公主的病情愈加沉重,國公夫人心裏萬分焦急,原本冊封太子是一件大喜事兒,偏這個當口兒府裏有個重病之人,宮裏頭也忙得一團亂,太後聖上並皇後與諸妃都源源不斷往國公府裏頭送各類補品、藥材並賞玩器物,玉妍全都照單收了,吩咐聽琴等人找隱玉閣二當家的來將這些東西趁夜先都押送著上了去北疆的路。
臘月二十一這日,一大早兒,玉妍就由丫頭婆子們一頂暖轎抬到了國公夫人的寢院,玉妍見了國公夫人,二人彼此見禮,國公夫人瞧著玉妍今日氣色頗好,心中歡喜,婆媳倆敘談了半柱香的時辰,玉妍就說到了六皇子得封太子這事兒,實在是幸事一樁,自己病了這些日子,明日那般喜慶的盛典不能親臨,心中萬分抱憾。
國公夫人瞧著這兒媳頭一回這麼知書達禮,心裏愈加歡快,是以,在玉妍提出來想到碧雲寺中為六皇子得封太子一事祝禱幾日時,國公夫人未加思索就應了下來,立在一旁的文氏有心提點婆母一下兒,卻見長公主正笑吟吟地盯著自己呢,無奈何也隻得眼睜睜瞧著長公主入了暖轎,還沒等眾人醒過神兒來,就有二門兒的婆子來回稟說是長公主已出了府門前往碧雲寺了。文氏見事已至此,又聽見國公夫人兀自坐在楠木椅上感歎長公主慈心仁厚,謹慎守禮,無奈何,也隻得將一肚子的話憋在了兩片薄唇之間。
臘月二十二這一日,六皇子的冊封儀式極盛大,進展得也非常順利。待眾人都宴飲畢,才有安公公領著褚國公府的一個小廝飛奔前來,褚國公夫人隻瞧見那小廝跪在地上麵色煞白地手腳都恨不能一齊用上比劃著什麼,卻聽不明白這小廝說的是什麼意思,什麼敬敏柔長公主遇了什麼劫匪?她不是好端端在碧雲寺麼?昨夜還遣人來報了平安呢。
待眾人都聽明白了,再一瞧,國公夫人已暈倒在椅子上,皇後娘娘與淑妃娘娘都跪倒在太後娘娘麵前,葉氏太後娘娘盯著那紅得刺眼的宮燈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好半響都未動一下兒。
“這事兒……..聖上跟梁王都曉得了?聖上瞧著還好吧?”太後這話驚得皇後娘娘罔顧禮儀猛地就抬起頭來,“回稟娘娘,聖上跟梁王已得了信兒,梁王跟褚候已帶著護衛去碧雲山了。”安公公這話一出口,太後猛地咳嗽起來,阮尚宮、李尚宮慌忙上前服侍,太後娘娘咳得眼淚都出來了,卻一把揮開了兩位尚宮,“你們都退下吧,皇後跟淑妃好生照看褚國公夫人,敏柔這事兒莫要對外頭聲張。先看看驍兒跟褚候能否將人救回來吧。”
葉氏太後揮退了眾人,待關上禧福宮的大門,她吩咐眾人都退下,這才慢慢踱著步子到了後堂,跪在了先敏霽太後的畫像前。“姐姐,那孩子她走了,她果然是說到做到,她走了,遠離了咱們的馳兒跟驍兒。從此以後,宮裏頭還是從前的樣子,這個宮裏再也不會有‘永公主’這麼一說了,馳兒也能專心朝廷事務,不必為了她分神傷心了。”葉氏太後隨手拈起一炷香插在了先敏霽太後的畫像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