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隆冬,大雪紛飛,桃源縣縣衙裏幾個衙役正在屋子裏圍著一個火爐烤火,爐子上還放了幾個紅薯,已經快熟了,整個屋子都彌漫著紅薯香。
“頭,那個新來的知縣幾時到?這都好幾天,怎麼還不見人影。”一個體型偏胖的衙役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問。據說這位出生就胖,十斤六兩,又在家裏排行老二,爹媽就直接叫他二胖。
“你管他幾時到,咱現在這樣的日子不挺舒服的嘛。烤烤火,吹吹牛。到時候新官上任三把火,天天催你出去巡街,有什麼好。”這個臉色偏黃,仿佛先天不足的衙役說。
“聽說這位新來的老爺也是命苦,好不容易考上榜眼,母親就去世了,本來就沒人脈,這守孝三年一過,更沒人記得他了,坐了好幾年的冷板凳,終於咱這窮鄉僻壤的老縣爺沒了,讓他頂了個缺。不然誰趕著這寒冬臘月的上任。”說話的這個臉頰瘦削,眼睛裏透著一股精明。因家中排行老三,就取名叫宋三。
“行了,怎麼那麼多話,議論上司,該當何罪?”那位被大家叫“頭”的終於開口了,年紀稍長,約莫三十有餘,皮膚黝黑,身材魁梧,一看就是練家子。名叫田鬆。
“頭,林家小姐送來個人,說是新上任的老爺。”一個小衙役,約莫也就十五六歲的年紀,一邊跑一邊喊。因為年紀最小,家中姓丁,大家都叫他小丁。小丁一推開門,北風夾著雪花灌進來,吹得爐火仿佛都打了個顫。
“慌什麼,老爺來了,去迎就是。”田鬆一邊站起來一邊說,“行了,都是收拾一下,跟我去見見這位新老爺。”
小丁欲言又止,撓了撓頭,還是沒說話,跟在大家後麵走出去了。
眾人來到大堂,眼前的場景皆出乎意料。隻見大堂上坐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文弱書生模樣,不,說他是文弱書生都抬舉他了,身材瘦弱,臉色慘白,仿佛從出生起就沒吃過一頓飽飯。腳上穿著一雙薄底的單鞋,這種天氣,竟連一雙棉靴也沒有。身上蓋著的一件披風,雖質地普通,倒是看著很厚實,應該是加了棉的。他旁邊站著一個大概跟小丁差不多大的小子,全身上下更是挑不出三兩肉的模樣,還在微微發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暈倒了。
這時站在旁邊的林家小姐林樂知,站出來對眾人微微行了個禮,對著田鬆說:“田捕頭,這位公子暈倒在我家鋪子門口,我便讓人將他扶進去,想來是凍著了,我便拿來火爐暖了暖,又喂了點水,本想找個郎中看看,再弄點吃食,但是公子醒了之後說他是咱們桃源縣新上任的老爺,希望我給他送到縣衙來。民女也不知真假,便給他送過來了。還請田捕頭決斷。”
田鬆拱了拱手,說:“多謝林小姐,是不是我們新上任的縣爺,自然不能隻憑嘴說,是要有赴任文書的。”轉頭便對這位仿佛隻有出氣沒進氣的書生說:“還請公子把文書拿出來看看。”
書生看著旁邊比他好不了多少的少年說:“小凡,把文書拿出來吧。”這時,那個旁邊站著的少年才把懷裏的包袱拿下來,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打開,拿出裏麵的一份文書,又輕手輕腳的打開,放在桌子上給大家看。
田鬆隻是掃了一眼,對著身後的小丁說,“去,把師爺叫來。”然後對書生拱了拱手,“公子莫見怪,我是個粗人,不懂這些,還請公子稍坐片刻,待我請師爺來問一問。”
一盞茶的功夫,小丁便將師爺請過來了。這位師爺四十左右年紀,撐著把傘,穿著厚底的棉靴,身上也是裹得嚴嚴實實,臉頰雖看著瘦削,氣色倒是不錯。進得大堂,師爺跟田鬆互相見了個禮,交換了個眼神,便直接上前查看文書,看的很仔細,確認完畢後便對書生行了個禮,“李大人一路舟車勞頓,實在是辛苦,我等迎接來遲,還望大人恕罪。”身後的人見此場景,便也都跪下行禮,齊聲說“望大人恕罪”。站在旁邊的林樂知也跪下說道“民女眼拙,沒認出大人來,若有怠慢之處,還望海涵。”身後跟著的兩個將這位大人抬過來的小廝也都隨著跪下。
這位李大人便是李渡,是五年前皇上親點的榜眼,本該風光無限,奈何剛中榜眼,家中母親去世,回去守孝三年,又在朝中沒有人脈,家中沒有錢財,便一直被忽略。直到今年這個年年貧困又偏遠的桃源縣老知縣壽終,沒人想來,便讓他撿了個缺。
李渡將林樂知扶起來,“小姐哪裏話,若不是小姐宅心仁厚,將李某救起來,隻怕此刻李某已經去見亡母了。”又對著眾人說,“大家都起來吧。”於是眾人紛紛站起。
林樂知站起來,又對李渡行了個禮,“既然大人已經上任,民女就不打擾了,民女先行告退。”
李渡又道了謝,便讓林樂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