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麗平吃了一驚,說,回去做什麼?
黃玲玲卻又最不知回去要做什麼,隻好說,在這裏我又能做什麼?
白麗平才恍然想起,昨晚隻顧了那個葉北岸了,卻將黃玲玲工作的事忘記了。白麗平急忙說,你想做什麼,我立刻打電話給他們。
黃玲玲搖搖頭,說什麼也不想做,今兒找到光明影院看完那場電影,真的就該回去了。
白麗平說,不是說好了留下的,你就別變了好不好?現在不像從前了,工作的事真的不難,你要真不想做,就先住在這兒看上幾天的電影,葉北岸那裏,電影院的朋友那裏,想去哪看去哪看,你總不會電影也不想看吧。你要真走,那就是對我白麗平有看法了。
黃玲玲無奈地笑笑,說,好吧。
吃完飯,白麗平立刻給電影院的朋友撥通了電話,說今天上午黃玲玲要去,請他安排一下坐位。然後她又撥通了葉北岸盼電話,問他今天有沒有內部片可看,若有她跟黃玲玲可就去了。葉北岸那邊說他也正想打電話告訴她們,昨晚忘記說了,今天下午有場電影,是獲奧斯卡獎的片子,歡迎她們來看。放下電話,白麗平興奮異常,說,今兒一天的電影你都有著落了,特別是今兒下午的片子,我是請假也要看的。
黃玲玲說,這種片子你常看麼?
白麗平說,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跟我小姨看的,我小姨你見過吧,找你當影評員的那位?
黃玲玲猛然想起那個中年女人,說,我也正要問你呢,是你介紹給她的吧?
白麗平說,不是我還有誰,他們需要影評員,我就隨口提了你,寫不寫的,倒是能看幾場電影。
黃玲玲便向白麗平說起自己當時的選擇,說為此得罪了華子,還得罪了百貨店經理。
白麗平說,你也真夠傻的,影評員隻是個虛名,屁事不頂的,換了我,也會聽華子和經理的。不過也好,離開他們,也算你的另一種幸運。
接著,白麗平去上班,黃玲玲則去看她的電影。這天早晨,兩人誰也沒再提起昨晚的話題,仿佛真當了一場夢似的。
上午的電影很不好看,是國產的武打片,節粗製濫造,演技也做作笨拙,黃玲玲便隻好去看演員的長相和服裝,一個一個地將他們作對比,並想象他們脫去了古裝是什麼樣子。白麗平的朋友倒也熱,又找坐位又送飲料的,還陪黃玲玲坐了一會兒,但一張口就離不開白麗平,說白麗平怎麼沒一起來?她沒說什麼時候能來?她是怎麼跟你介紹我的?若是她來了就好了,我可以帶你們去影院新開的舞廳看看。你見沒見過白麗平跳舞?那舞跳得沒治了,靈敏、輕盈,又一絲不苟,跟她跳舞,永遠不會覺得累,那是一種真正的美妙的享受。說罷,那一刻便陶醉似的靠在坐位上,黃玲玲說了句什麼,他也不答。黃玲玲想,這樣的男人,最容易吸引女孩子,也最容易讓女孩子討厭了。看完電影,黃玲玲跟那朋友告辭一聲就走了出來,那朋友卻又忽然追到門外,問黃玲玲現在去哪裏?黃玲玲說去白麗平那裏。又問黃玲玲騎車沒有?黃玲玲說坐車來的。那朋友便說你等一等,我騎車送你回去。
黃玲玲說不必了吧,那朋友卻不聽,即刻推了車出來,一定要黃玲玲坐上去,說若不坐他就對不起白麗平。黃玲玲說路上有警察的,他說不怕,那麼多的行人他一個警察哪就顧得過來,黃玲玲沒有辦法,隻好聽了他的。他卻又騎車技術不大熟練,一路上摔了兩次不說,還被警察罰了十元錢。好容易來到白麗平家裏,白麗平卻又久久地不見回來,他問平時白麗平中午回不回來,黃玲玲說沒準兒,有時回來有時不回來,若現在還不回來,恐怕就不會回來了。他看看表,又看看白麗平歸來的那條街,終於不好再等,沮喪地走了。待白麗平回來,黃玲玲說給白麗平,兩人不由得笑成了一團,白麗平說,真可憐真可憐。黃玲玲便說,真可愛真可愛。白麗平說,可愛你去愛他好了。黃玲玲說,他愛的不是我,我豈不也變成可憐的了。白麗平便歎一口氣,說,世上的人就是這樣,他愛你你不愛他,你愛他他又不愛你,總沒有稱心如意的時候。黃玲玲說,有時候自以為稱心如意了,自以為兩人相愛了,結果卻不是,結果隻是你的想象,你愛的人跟你的想象壓根不沾邊。白麗平說,你又在說華子了。黃玲玲說,也在說你,你跟他跳舞的時候陶醉過麼?白麗平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黃玲玲說,所以也在說你。
下午,兩人去了電影公司,自是又換了一番景,片子好,陪在她們身邊的葉北岸也讓她們喜歡,她們沉浸在片子裏時是快的,從片子回到現實中來仍是快的,她們甚至覺得電影公司這小小的禮堂都充溢著快,雨快的核心就是他們三個。其實葉北岸並不與她們多話,隻在關鍵時刻忽然說出幾個字,仿佛指點迷津似的,便使她們心頭一震,噢,原來是這樣的啊。禮堂裏還坐著李科長和白麗平的小姨,但片子和葉北岸早已將她們的心占得滿滿的,她們幾乎忘記了他們,隻在他們偶爾探過頭來同她們說話時,她們才有些吃驚地看看他們,仿佛他們剛剛冒出來似的。他們的坐位在她們的前麵,是既不顯得與她們疏遠,又對她們絕無幹擾的坐位;後麵的坐法,也很是合了三人的心意,白麗平坐了中間,葉北岸與黃玲玲則一邊一個。白麗平是明明白白、積極進取的坐法,黃玲玲是躲躲閃閃消極退卻的坐法,葉北岸則顯得熱、殷勤卻分明又與她們保持了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