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開學時,自己就上高等科了,四年後畢業,如果爹不讓出國,也可以出去找個事做,到那時把娘接出來,先租個房子,要是能多賺一點錢,再給娘雇個好廚子,給娘好好的補一補。
兆祥正甜蜜的想著,堂哥兆瑞一陣風地跑來。
“你果真還沒起程回家,你爹捎信來讓你快回去呢!”
“知道了,勞煩二哥跑一趟。”
“無妨,都是自家人,票定了沒有?”
“定了,今天晚上的。”
“那好,走,二哥先請你出去吃頓飯。”兆瑞不由分說就把兆祥拉到了附近的一家小館子。
兆瑞也是學生,去年考的北大。身上也沒多少錢,不過比兆祥好的多。
兆祥他爹算的門兒清,除了學費,給的生活費隻夠兆祥維持最低的生活,還不許出去做事賺錢。當然,學校也不讓,除非假期。
兆祥的好幾身衣服都是兆瑞給的。剛上清華那一年,因為兒子沒有象樣的出門穿的衣服,兆祥的娘破天荒去求了太太,太太不為所動,隻是叫下人去撿了幾件二少爺的舊衣服甩過來。兆祥不忍讓娘傷心,放在行禮裏。因為心裏厭惡,斷不肯穿。
剛入學那年,管家老林陪著兆祥一起來的京城,又帶他訪了京城的兩個親戚,一個是大娘的娘家,一個是兆瑞他們家。兩家對兆祥都是客客氣氣,都讓常去玩,但兆祥明顯感覺出對方的疏淡,大概他是庶出的吧!隻有兆瑞,對他真心實意,經常往他這裏跑。連舍監的老師都對兆瑞熟識了。
兆瑞火一樣的熱情終於融化了兆祥這塊堅冰,讓他知道兄弟間也有愛和關心,而不隻是嫉妒和仇視。
在清華這四年裏,當初和他一起來的孩子大多覺得生活太苦。“早飯隻有饅頭、粥和鹹菜,我們正長身體呢!”有一個孩子還得了憂鬱症,被遣返回老家了。而兆祥則覺得自己仿佛到了天堂一般呢!清華的學生因為將來都要出國,本來就是留美預備生,都重視外語輕視國語。上午的課一律用英文講授,下午的課一律用國文講授。多數同學上午苦讀,下午休息。兆祥卻絲毫不敢懈怠。上個假期,就因為一篇韓愈的文章沒搞清楚,被他爹打了一頓,又請了一位前清舉人在假期裏給他一通惡補。
對父親在功課上的嚴厲督促,兆祥是感激的。但在生活上對他和母親的無視,兆祥是怨恨的。如果父親生活窮困,他不會有任何怨言。問題是父親如此有錢卻對他和母親如此吝嗇,這——是剝削階級的本質嗎?
兆瑞哥給了他兩個銀元,他隻要了一塊。給母親買了一些點心。
還有一點錢,他想給父親買點什麼,雖然心裏怨恨,也還是惦記著。
兆祥終於上了回家的火車,等待他的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