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獨行(3 / 3)

下山之後,登山隊便四散了,有人去野生動物園,有人直奔南非,有人回國。塵宇問羅卡怎麼打算,她說去法國看望表姐。

“同去。”塵宇想都沒想。

“你訂的是往返票。”羅卡提醒他。

塵宇笑道:“婚約都可以改,何況一張機票?”

到達戴高樂機場後,羅卡的表姐開車來接他們,得知塵宇第一次來法國,便說下午要陪他去盧浮宮。

塵宇脫口而出:“我想先去凡爾賽門展覽中心。”他在報紙上看到過Instant服飾展的消息。

進入展覽中心,塵宇不看人頭攢動的太空奇裝秀,也不看名流雲集的秋季時裝發布會,直奔中國展廳。在寂靜的入口處,他看到了蘇枕的近照,臉微側,落寞的雙眼凝視著遠方。作者簡介下麵的泡沫板上,刻著一行字:展覽獻給孟小吟、陸塵宇和竇可--我已失去了這三個最愛的人。

塵宇的心抽動了一下。羅卡在展廳裏麵招呼他。塵宇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過身,掏出手機給那行字拍了張照片,發給竇可。

5

整整一下午,伊諾都在整理衣櫥,手裏忙著活兒,心裏就平靜些,不去回味失戀的痛苦。她把過季的衣服疊放在底層,把職業裝熨平掛好,把蘇枕給她買的幾件衣服挑出來,跟雜物一起塞進箱子。

伊諾提著箱子到地下儲物間,打開封鎖已久的小門,黴味兒撲麵而來。她發現一箱腐爛的蘋果和兩盒過期的雞蛋,捏著鼻子丟進垃圾箱。小小的儲物間塞得滿滿當當,高高的木頭畫架和成捆的畫布擋住了過道。伊諾把所有的畫具都搬出來,決心扔個幹淨,一了百了。

有幅畫用塑料紙包著,引起伊諾的注意。拆開一看,雪白的畫布上打有鉛筆輪廓,不甚清晰,可以看出是個直發垂肩的女孩,穿著無袖布裙倚在窗邊。畫布右下角有一首小詩,蘇枕的筆跡:

“你的完美是一筆債,我終生償還,以專一的愛。”

伊諾立刻警覺起來,畫中人顯然不是她,但也不像張月影,難道蘇枕另有所愛?難道這幅畫背後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風流韻事?

伊諾抱著畫回到屋子,打開客廳頂燈,細細察看,試圖從每一筆線條中破譯出密碼。女孩身材嬌小玲瓏,蛋形臉,眉眼隻勾勒了幾筆,清秀無奇,左耳垂上點有一顆小痣。那痣像是畫完草圖後特意加上去的,十分用心。若非有過肌膚之親,蘇枕絕不會有這般細膩的發現和惦念。伊諾心中燃起妒火。

這時,葉蓓蓓打來電話,通知她去開會。伊諾沒好氣:“我趕不過去。”

“趕不到也得趕,主任和總監都來了。”

伊諾說:“我自會跟他們請假,用不著你指手畫腳。”

葉蓓蓓說:“喲,翅膀硬了就可以不參加編審會,你靠著徐昌郡獲個小獎有什麼了不起?”

沒等她說完,伊諾便掛斷了電話。她現在隻關心一個問題,畫中的女人到底是誰?那身姿和形態越看越眼熟。她在記憶中搜尋所有跟蘇枕有關的女人,廣告公司的小曹、鄰居家讀大學的女兒、來家裏索要簽名的女粉絲……她甚至想到了幹洗店那個總愛微笑的女員工。

驀然,書櫃底層的畫冊《貓爪裏的童年》映入她的眼簾。伊諾抽出來,拂去上麵的灰塵。這是蘇枕的處女作,她卻沒有從頭到尾仔細讀過。封底印著責任編輯:孟小吟。

伊諾腦中像劈過一道閃電,再看那幅畫,形似神更似。蘇枕的兩本書都是孟小吟策劃出版的,還幫他辦過發布會。蘇枕說過,孟小吟和陸塵宇今年九月結婚。可前段時間,又說他倆分手了,是因為蘇枕麼?

如果這是事實,會比發現張月影的豔照更讓她痛苦。張月影是蘇枕的初戀,而蘇枕認識孟小吟是在跟她同居之後。這意味著她最珍視的感情是一場兒戲,她從沒真正得到過他的愛?

伊諾一宿未眠,登陸出版社的網站,找到孟小吟的約稿信箱,發郵件約她見麵。伊諾以為她不敢露麵,沒想到她很快便回信應允。

在咖啡館,伊諾見到了快要把她逼瘋的畫中人。以前聚會時見過好幾次,而這回孟小吟才真正進入她的視野。一個在她眼裏缺少姿色的女子,竟然成為蘇枕的摯愛。伊諾打量著她柔順垂肩的長發,小巧的鼻子和下巴,看似無辜的眼神……忍不住抬手撥開她左臉側邊的頭發。孟小吟本能地躲閃了一下,伊諾已經瞟見她的左耳--耳垂上有顆小小的紅痣。

伊諾的手臂無力地垂下,心也隨之沉入了海底。她問孟小吟:“現在你們如願以償地在一起了?”

孟小吟說:“不,我不再見他。”

伊諾苦笑:“你對陸塵宇還有點負罪感是吧?可蘇枕對我半點都沒有。”

孟小吟不語,神情有點憂鬱,跟畫裏一樣。

伊諾說:“我做夢也想不到是你。最危險的敵人往往最容易被忽略,我輸得太悲哀了。”

孟小吟說:“世間本無輸贏,唯有心病而已。”

“說得好。”伊諾從手提袋裏掏出包好的畫稿,遞給她,“本想把它燒掉,現在想通了,物歸原主。這不該是我的心病。”

伊諾走得很痛快。孟小吟回到辦公室,拆開包裝紙,小心翼翼地在桌上展開畫卷,先看到詩,再看到圖。她發誓不再為蘇枕流淚的,而這一次,淋漓盡致地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