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獨行(2 / 3)

伊諾頭也不回地走到停車場,蘇枕並沒有追來。上了車,她伏在方向盤上默默流淚。她贏了比賽,卻好像輸了更重要的東西,心痛的感覺蔓延到腸胃。她蜷起身子,拚命揉捏腹部。

哭著哭著,她停住了。她想起她不是一個人。

3

陸塵宇請了年假,獨自背著行囊來到廣州機場,跟驢友會合。隊長通知晚上七點半在麥當勞開籌備會,塵宇晃悠過去,大家正圍在一起聊得熱火朝天。有兩個哥們兒跟他爬過山,揮手招呼他。塵宇顧不得理會他們了,因為他看見羅卡坐在中間。

她留長了頭發,高高紮起來,穿一件緊身背心,凹凸有致,火辣依然。萬分之一的概率,兩人撞到一個登山隊了。他將跟她一起奔赴非洲大地,一起攀上乞力馬紮羅!塵宇心花怒放。

羅卡抬眼瞅見他,指指手腕上的表盤:“你遲到了四十分鍾,注意事項和任務分解已經講完了。”

塵宇說:“哎喲,口氣不小,隊長還沒數落我呢。”

隊友們哈哈大笑:“又一位有眼不識泰山的!”

塵宇的目光掃過每個人,難以置信地落在羅卡身上:“你就是宙斯?”

宙斯是天鷹社的版主,發過不少精華登山帖,也是這次活動的發起人。塵宇一直以為宙斯是個男的,還在論壇上跟他稱兄道弟。

羅卡微微一笑。

塵宇叫道:“各位同仁,咱不是爬香山,是爬非洲第一高峰!讓這個小丫頭當領隊,也忒不惜命了!”

有哥們兒立即反駁:“宙斯是UIAA(國際登山運動聯盟)的資深會員,去年率天鷹社奪下博格達峰挑戰賽的冠軍,領隊非她莫屬!”隊友們紛紛稱是。

羅卡站起身,把背包往肩上一甩:“願意跟我闖關的現在排隊登機,不服的滾蛋!”

大家收拾行囊隨她而去,五男兩女,職業五花八門,年齡從六零後跨越到九零後。塵宇樂滋滋地跟在最後。

上了飛機,塵宇發現自己跟羅卡隔兩排,便想方設法申請換座,坐到了羅卡身邊。

羅卡低頭翻雜誌。塵宇湊近她:“你訂票的時候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也不吱一聲。我又落進了你的圈套。”

羅卡說:“你不陪小嬌妻度蜜月,來天鷹社湊什麼熱鬧?”

塵宇說:“我現在就像一隻鷹,向死而生。”

羅卡瞟了他一眼,拉上遮光板,戴上耳機。

行程緊鑼密鼓。抵達內羅畢的第二天,登山隊徒步穿越熱帶森林,一路上陽光燦爛,猿啼鳥鳴。塵宇負責攝像,總忍不住把鏡頭對準羅卡。她穿鮮紅的短袖T恤,把外套綁在腰上,跑前跑後照顧隊友。一年多沒她的消息,但她一直浮浮沉沉在他心底。

下午到達曼德拉營地,風景如畫。大家住進叢林小木屋,聽著非洲音樂,吹山風,品咖啡。登山隊裏最年輕的女孩哆哆跟著黑人向導翩翩起舞,招呼大家一起跳。

羅卡坐在木屋門口的長椅上擺弄手機,塵宇靠著柱子跟她搭訕,問她一年來為什麼不跳舞也不打台球,問她給大家講述的馬卡魯峰生死劫是真是假,問她為什麼要把頭發留長。羅卡悶頭玩了半天遊戲,丟下句“早點睡”,就回屋了。

塵宇想,這個女人曾經莽撞地把心掏給了他,他沒有珍惜,如今想喚醒她冰封的感情,可沒那麼容易。

4

淩晨,登山隊靜靜地離開營地,向頂峰發起進攻。天上星星閃耀,山上卻漆黑一片,手電筒的光芒幽靈般跳躍。坡路又陡又彎,積著厚厚的火山灰土,攀登十分吃力。

塵宇對體力一向自負,可這回沒走多久,便覺得胸悶氣短,腿腳沉重。遇到羅卡以後他特別興奮,連續幾個晚上都睡不好,加上時差錯亂、行程緊密,有點吃不消了。羅卡在前麵帶路,他盯著她背包上的小紅旗,機械地邁著步伐,心裏隻有一個信念:追上她,挽回錯過的緣分。

經過幾個小時的奮戰,隊伍登上吉爾曼高點。天色驟變,烏雲密布,肆虐的風雪令人寸步難行。隊員哆哆體力不支,在石碑旁留了張紀念照片,含淚放棄了最後的衝刺。

塵宇站在風口給隊友們拍照,渾身凍透了,手腳幾乎沒知覺,鼻水在嘴唇上結了冰。剛收起相機,他腳下一滑,重重摔在地上,頭暈目眩,鼻子完全不通氣,隻能大口地呼吸。

羅卡走過來,跪在地上,把他的頭輕輕托在懷裏:“2號向導要送哆哆回營地,你跟著一起下去吧。”

塵宇忽地坐起來,撣撣身上的雪:“開國際玩笑,馬上就登頂了!”

羅卡說:“至少得兩個小時,你別逞強,保命要緊!”

塵宇說:“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我絕不會第二次放掉你。”

羅卡愣了一下,從貼身口袋裏翻出一條巧克力給他。塵宇接過來,分出大半喂給羅卡。羅卡猛地抱住他的脖子,把嘴裏的巧克力喂給他,冰涼的嘴唇給塵宇注入了火熱的動力。

到達火山口時,天已完全放晴,深綠色的山巒和漫天霞光交相呼應,山尖上的積雪在陽光照耀下綻放著鑽石般的光芒。

這種瀕臨極限的體驗隻屬於登山者。塵宇覺得自己離太陽如此之近,仿佛能叩響天堂的大門,也許鷹才有這樣的特權。9月8日,本是他結婚的日子,此時竟有遺世獨立之感。他環顧蒼茫山野,熱淚奔流,衝刷著心中的積怨和傷痛。他在心裏大喊:再見,孟小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