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夏浮(一)(1 / 2)

沈薇和溫桐去了市裏提前參加高考,窄小的郊區住宿間,水電不供,吃不慣食堂的飯菜,還好沈母細心,走之前大備必需品,二人才不致困窘,去中心市區看考場的下午又在超市買了很多零食。

大雨初過,天氣涼爽,適合思考。

那幾天晚上,沈薇和溫桐兩個人趴在床上談笑。一牆的潮濕,屋頂隱隱有漏水的痕跡,門後掛著兩個人的毛巾。溫桐說話的時候兩隻手不停比劃,沈薇盯著溫桐上下揮動細骨伶仃的手,一直失神。

人如其名,又溫和,又不屈,多好的人。

那幾天沈薇的吐詞量嚴重縮水,一直以單音節的鼻音答應。反倒是平日裏安然的溫桐與同考場的人侃地愉悅。得知一考場的人大多隻要考三百分上下,二人就顯得十分拔節了。一直聽了三天陌生的口音,沈薇不想開口,生怕一開口,就是那種異鄉音調。

她忍不住了,在晚上給章儀寫信,想著一回去就馬上送過去。懶散,不安又寂寞的三天。

大拇指指甲根的白色物質又變少了。章儀說這是不健康的表現。沈薇笑一笑,她這麼「健壯」,哪裏會不健康。倒是溫桐那麼瘦弱。她那麼好。

許連走的那一天也是雨後,河邊才會泥濘。她又想起許連,盡管所憶不多,相處不久,她卻總會想起對門大自己兩歲的許連。許連他現在在哪裏呢?在想什麼呢?

「本場考試還有最後十五分鍾,本場考試…

…」

思路斷回,填塗選擇題,下午再一場英語,就可以回去了。

回去的車上,沈薇還沒有回過神來,繼續失神。溫桐先自己多久下的車也不知道。

晚上,沈薇坐在電腦麵前對答案,究竟考地好不好,看完了也沒個大概,她隻知道錯得不多,文綜答案少掃描了一版,一直呆到十二點也沒見補上。

「阿薇!十二點了還不睡。」沈母在門外催。

抹一把額頭的汗,關機,熄燈。夏天真的來了。

給章儀的信還平貼在書包裏側,思路混亂而斷續,到處可見的「無敵分割線」。

有一條小蛇叫Summer。

去市裏那天下著雨,水在車窗上迤儷出一條條Summer的痕跡,沈薇想,我們就是那些小蛇,隨時消失,隨時會被掩蓋。不懂我們今天的喜樂有什麼意義。一切終將被帶走,章儀,信,考試,媽媽,許連,不對,許連已經被帶走了,那,還有爸爸…

沈薇忐忑半天終於將信夾在收信欄裏,想著章儀會是如何表情。沈薇又回頭看一眼,才走掉,終究再不敢回頭,不知道是怕什麼。

成潔昨天去的長沙,修專業,才回來,沒有留下電話,沒有留下地址,孤零零一個人去了,留下其他人在原地參加期末考試。

沈薇去長沙時是盛夏,留下極差的印象,灰溜溜地逃回來,還剩半條命。

從市裏帶回的懶散一時半會散不走,滯留在沈薇身上,勾勒出一個淒慘的期末考試,在了解到淒慘的結果之前,表哥來了,要到沈母工作的醫院實習一年,住在沈薇家裏。

初二的暑假,表哥在十年之後再次來到這裏,見到十年前從電子遊戲廳把自己叫回家吃飯的異鄉表妹。當時沈薇也已認不出來了,她訝異地看著眼前已長成人略微有些青色胡渣的表哥。那個暑假,表哥因從小離家而形成的緊閉的心被沈薇小心地敲開,走進走出。

沈母將沈薇早中餐以及晚自習的回家問題全部托付給了表哥。沈薇笑一笑,再有七天,又要上去補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