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牛柳，佛手金卷，如意卷，明珠豆腐，羅漢大蝦，清蒸鱸魚，棗泥糕，荷花酥……”林玨心滿意足地捧著菜譜，適時小聲問林珂，“哥，會不會太多了呀？”
林珂大掌揉揉她的頭發，眼裏盡是縱容：“不會。”
林玨眨眨眼：“那再加一個板栗雞！”
眾人：“……”
不一會，店小二又折回雅間：“二位貴客，實在對不住，小店眼下隻剩一條鱸魚了，可隔壁雅間的客人先您一步點了，您看……”
林珂麵露不悅，若是他自己也便罷了，這道菜是妹妹最愛吃的。
林玨晃晃兄長的手以示安撫：“無妨的，下次哥哥再帶我來就好了呀！”抬頭囑咐店小二：“那這道菜我們不要了。”
店小二鬆了一口氣，又是連連道歉，這雅間裏坐的哪一位不是頂頂尊貴的客人，他們可得罪不起。
“鱸魚不是沒了嗎？”林珂指著剛端上來的菜問。
“隔壁客人聽聞貴人也想要，便讓了出來。”
林珂屈指在桌上扣了扣：“隔壁坐的是？”
“正是湛王府世子。”
吃得不亦樂乎的林玨看了眼麵露異色的林珂，伸向鱸魚的筷子不動聲色地收了回去。也是，這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年代遠比她想象中更要複雜，何況是衛國公府這種世家大族，走的每步都是慎之又慎。
“大哥，這位世子與咱們有過節？”
林珂看著小心翼翼的妹妹，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給她夾了塊魚肉細細剔起刺來：“若真是有過節，我反倒不會多想。”
那就是無事獻殷勤，林玨暗自歎口氣：“越是這樣越難以琢磨啊。”
“這些事有大哥和爹爹在，你隻要順遂喜樂就足夠了。”林珂不願她想太多，柔聲寬慰。
此時情緒此時天，無事小神仙，林玨也不糾結，那就不客氣啦！收回的筷子再次伸了出去……
酒足飯飽，一行人緩步下樓，林玨的目光被牆角掛著的一盞花燈吸引，隻覺得工藝精妙歎為觀止。
“媆媆。”
林玨恍然沒覺得在叫她，盯著花燈看得入了神。
林珂無奈地搖搖頭，走到妹妹身邊：“媆媆，看什麼呢？”
林玨這才回神，抬手一指：“那個燈。”
林珂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是一盞無骨針刺花燈：“喜歡？”
林玨凝神注視著，覺得自己此時仿佛五感盡失，思緒如同被卷進旋渦一般，本能和意識都被說不出的情愫牽引著。
林珂拍拍她的肩膀：“明日大哥替你尋來，先來見過世子。”
世子？林玨疑惑地扭頭看去。
隻是幾秒鍾的動作。
卻似乎為了這一刻，已等待無數朝夕。又好像，久遠到不知是什麼時候，這個動作已重複了千百遍。
四目相對。
這是第一次見到陸珩，兩世兩個世界加起來的第一次。
那個從上一世帶來的唯一的完好無損的卻每每折磨使她難以入眠的夢境，咯吱一聲，向她敞開了大門。
她看著他，夢裏的輪廓影影綽綽，墨染錦衣，衣袂飄飄，腰間羊脂玉環輕輕晃動，從來模糊的身影驟然清晰，卻也戛然而止。
夢中人和眼前人重合的一瞬，這場十幾年的夢，也結束了。
手中的暖爐滾落在腳下，蒼老而精致的宇宙劃過這渺小的一瞬，天地無聲，萬物不複，她站在距離他不到兩米的地方，心頭細細描繪著他的臉龐，眼睛一眨不眨。
地老天荒有多久遠，她不知道，一輩子或許還很長，可林玨想，時間就停在這裏吧，瞬間白頭，像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她總算明白，夢裏的那句“回來”，是為誰而來。
喉嚨裏有異樣傳來，心底似戳了一刀的不忍，林玨直咳出一口血來，溫熱的液體吐出，她抬手一摸，指腹沾染猩紅，四周頓時亂成了一鍋粥，林珂慌忙抱起她要去找大夫。
林玨有些可惜地看著浸上血色的雪白狐裘，笑著衝林珂擺手：“許是急火攻心，吐出這口血我心頭反倒暢快了不少。”
並非全是寬慰兄長的話，林玨真覺得自己一身清爽無比通透。
“胡鬧！”林珂衝陸珩俯首示意後便匆匆抱著妹妹往醫館去。
“世子，這……”這林姑娘怎麼好端端地會吐血呢？陸狄扭頭看向主子。
陸珩看了眼腳下的手爐，臉色愈發陰沉，未置一詞大步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