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傳旨意？”
“陸珩你住幾天…不對，幾天太少，往返路途遙遠，總要休整一陣子吧？”
“可是你這樣冒然遠行同你父皇交代過吧？京中可安置妥當？”
話匣子打開，她想到什麼便迫不及待發問，接二連三的問題砸來，不連貫也沒什麼邏輯，時而盤算，時而犯愁，時而興奮，表情轉換不停。
可陸珩偏喜歡聽他喋喋不休，耐心等她住口，才淡淡回道:“來尋你。”
“哦。”他說得輕巧，乍然入耳，林玨隻當尋常，須臾反應過來，猛地按住他的手，難以置信道，“尋我……是何意？”
如擂鼓的聲音響徹在胸膛中，林玨不敢深想，然呼之欲出的揣測與陸珩不加思索的回答穩穩重合:
“意思是，從今往後，生死隨你。”
林玨愣住，千百種混雜的情緒盤踞在胸口，將“從今往後生死隨你”這幾個字重複梳理過，凝滯一口氣，眼全然紅了。
陸珩從沒見過這般反應的她，震驚外又是心疼，輕拍她的背:“這是怎麼了？”
話堵在心頭，林玨吐出一口氣，艱難發聲，聲音又沉又緩，摻著哽咽:“阿珩你，你生來就位居人上，我知曉你的才情和誌向，更見過你為之付諸的心血，你為何要放下？”
“天下是陸氏的，更是百姓的，有兄長承位，定會政通人和，千裏同風。”陸珩抵了抵她的額頭，難免遺憾，“隻是宗室有宗室的責任，此一生，我注定無法陪你閑雲野鶴自在逍遙。”
林玨搖頭，得舍的掙紮與酸楚她不是沒感受過，王權之重，非情愛所能比擬，誤終身的缺憾，她擔不起:“不，這太重了陸珩，我何德何能值得你拋下錦繡前程，為此你又會遭受多少天下萬民的責難你想過沒有？”
陸珩去牽她的手，觸手冰涼，往手心裏攏了攏，定定凝望著她:“你畫得的一手蓮花曼絕妙絕，你當知，看取蓮花淨，應知不染心。”
林玨聽得怔住，默然看他。
陸珩不疾不徐說下去，聲音溫柔:“媆媆你當知，這人世間並非僅是鬥轉星移物是人非，若偏要追究單薄的一麵，那便是，從始至終，吾所求為你。”
“你不必有負擔，輔政兄長，成全我生來的使命，伴你左右，成全我的心。”
他笑著撫上愛人的眉:“隻是往後難免為軍政輾轉兩地，還要你多擔待。”
不長不短的一席話，自肺腑傾訴，落在心上，林玨不去看他明亮的眼，有些失神地走出帳外，席地而坐。
良久，向後招手:“過來這邊。”
陸珩走到他身前，俯身屈膝，單膝跪在她旁側，跟隨她的視線眺望遠方。
軍中號角吹響，層巒疊嶂裏，暮靄沉沉，走馬川行雪海邊，長煙落日孤城閉。
他與那醉臥沙場的將軍，一同看到了，書信裏寫過的，最美的落日。
共此時，而不再是天涯。
陸珩問她：“兩年前你信中說的‘等我來娶你’，可還作數？”
“自然。”
林玨側身，緩緩攏著他的臉，睫毛緊張地顫動，青澀而憐愛地吮吻過他的眉心、頰側、唇角，到耳畔，曖昧繾綣，聲似潺潺：“從不敢想，我竟能得此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