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玨笑著揶揄:“這麼僵硬,肯定沒抱過姑娘。”
陸珩不知可否,隻在心裏暗歎,確實太久沒抱過你了。想到什麼似的,轉而急急反問:“你抱過?”
林玨不懷好意地笑:“沒有,但我有天賦。”
“陸珩,你怎麼把好久遠的日子都安排好啦?”
“因為我們要在一起很多年。”
牽掛被平鋪在記憶與意識皆不能給出一個明澈答案的時空裏,很多年前,很多年裏,很多年後,他們鐫刻於彼此生命的長久的時光足夠被措辭成“很多年”,多麼幸運,這份恰好,綿延來日方長。
兩人靜靜相擁,兩顆心在彼此和緩的呼吸中徹底安穩下來。
林玨抵了抵他的額頭,神秘道:“其實你不知道,相比花鳥,我更擅長畫人。”
陸珩順著她的話頭道:“不知可否有幸觀瞻。”
“我這個人向來有求必應。”林玨眨眨眼,“還請世子稍候片刻。”說罷,快步回房。
工筆款款繪卷中,畫卷深深鎖伊人,伊人淺淺拂袖去,徒留碎影殘夢中。
從夢境到現實,從影影綽綽到真實清晰,林玨對這個人的音容笑貌太熟悉了。
上一世,終有被這個反反複複的夢擾得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之時,午夜夢回,她清醒地從睡意中剝離,定定置身於黑暗須臾,去到書房,待燈光漸次鋪滿屋內的任意角落,緩緩鋪開一張宣紙,循著記憶提筆勾勒,發絲,下頷,肩頸,腰身,指腹……
工筆繪於卷上,與夢中人完美契合。
或許是潛意識留存了有朝一日相見的希冀,她每一次都將畫卷小心翼翼收起。
而在這裏,再鋪開一張嶄新的紙,心緒卻一如陳年久置的象牙,用今時今日不算平靜的一場婚約來填滿。
她的手幾乎在顫抖,筆觸雖遊刃有餘,卻落得極慢,好似要將從前的一場場夢有序地梳理開,將這裏發生過的場景一遍遍複刻記下,與纏繞了數載的不知緣由為何的畫中人續下今生。
陸珩說等她,就是真的等,站定在廊前,全神貫注地盯著門內。
約麼一炷香的時間,林玨長舒一口氣,末了,她在右下角,神色專注地寫下了“陸珩”兩個字,到最後一筆重重地勾了一下。
飄逸而神不散,畫虎之骨。
門扉推開,筆直修長的身影麵對著她,林玨心裏沒由來的柔軟,來去之時,他好像總是這般,站在不須張望的視線範疇,看不出是等待,還是目送。
陸珩看到她的時候,整個人仿佛頃刻間恢複了生機,眉目間肉眼可見地浸染柔和之色,他輕聲問:“畫好了?”
“是啊,”林玨笑了起來,“你呢,方才在做什麼?”
陸珩隨意瞥了眼庭前青鬆,麵不改色道:“賞景。”
林玨將畫卷遞到他手中:“回去再看。”
又想到了什麼,眉眼彎彎道:“真好,我現在是你的未婚妻了呢。”
陸珩閉了閉眼,隱蔽在心裏的潮汐湧動,漂浮在靜默之中的難以言說,突如其來的酸澀怔然,壓得他喘不過氣。他卻隻覺得安心。
他還在竭力找尋最近的路,想方設法坦然相擁,彼端遙遙站著的人已敞開懷抱。
她來了,山海也就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