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局麵不好收場，鴻臚寺寺卿連忙站出來，不卑不亢道：“貴客遠道而來，一路舟車勞頓想必累了，先請歇息，和親之事另行商議也不遲。”
一場宴席不歡而散。陸娉叫住轉身離去的人：“常九思，可否借一步說話。”
常九思身軀一震，還是從善如流跟上陸娉的步伐。
眼見離後宮愈來愈近，常九思不肯走了：“公主，您隻說借一步說話。”
陸娉跟他咬文嚼字：“是啊，我隻說借一步，又沒說不能借到寢宮裏去。”
常九思耳根紅透了，依舊嚴肅道：“外臣入後宮，不合禮製。”
陸娉鐵了心不放過他：“狀元郎適才在人前可不是這麼說的。”她原封不動學了出來：“公主已有婚約在身，將來迎她過門之人，正是在下。”
緋紅從耳根連到了後頸，常九思三元及第，寫的一手好文章，引經據典信手拈來，可眼下他囁嚅良久，終究說不出一個字。
陸娉向來不是矯揉造作的性子，想知道什麼她便問什麼：“常九思，今日之事，有幾分是為了大梁顏麵，有幾分是為了我？”
“若被點到的是我的皇妹，你也這般出手相幫嗎？”
常九思抬眼，第一次直勾勾地正視麵前的容顏，他幾乎是如癡如醉般久久凝望著，久到連聲音都快要不是自己的，
“公主秀外慧中，不會不曉衝冠一怒為紅顏吧。”
他的聲音止不住地顫動，一跳一躍，像輕飄飄的羽毛在陸娉胸腔裏環繞了幾圈，落在她心尖上。
“江山要依靠女子來穩定，那我堂堂男兒當真有愧天地聖賢。今日若非是公主您，臣依舊會據理力爭，不過不是這種方式。”
“無論何時何地，無論再來多少次，隻要是公主，臣萬死不辭。”
遙夜沉沉，月色蒙蒙，燈火寥落。
常九思的衣角和陸娉烏發間明晚的發帶隨夜風的拂動翻起難以忽略的弧度，二人白皙的皮膚被銀晃晃的月光鍍上玉石般的光澤。
天家威嚴，宮廷森冷。在這城牆裏熬久了的人，隻會視諾言如草芥，甚至懶得掂量。
可這些話由他鄭重又虔誠地奉上，陸娉便清醒地沉淪了，隻覺人間雨水豐沛，草木蓊鬱，眼見皆是希冀。紛繁人世，竟有幸得一處臂彎得以棲息。
陸娉有些想要掉眼淚：“你當知，前程和駙馬，不能兼得。”這是曆朝曆代為防權利集中的慣例。
常九思搖頭：“公主還是沒看清在下的心意。” 他解下腰間的玉佩，俯首奉上：“無妨，日久見人心。”
為你俯首稱臣，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