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狄拎過食盒，猶豫再三，還是確認道：“主子當真不親自送去？”盛放在其內的是芙蓉齋的栗子糕，林玨隨口念叨過一句。
陸珩斂了眸，神色倦怠：“話多。”
陸狄不敢多言，快步離開。
林玨正趴在窗前搗鼓箱子裏的皮影，敏月捧著食盒笑吟吟進門：“瞧瞧，世子又給您送來了點心。”
林玨眼睛一亮：“他人呢？”
“今日不巧，來的是陸侍衛。”敏月捂著嘴笑起來，揶揄道：“姑娘可要失望嘍！”
林玨抄起手帕丟她，又問：“可有說什麼？”
敏月搖頭：“不曾，看樣子才從宮裏頭出來。”
林玨丟下手裏的皮影，托著腮沉吟須臾，垂著眼簾道：“我有話要帶給他。”
陸珩閉著眼，滿腦子都是爾義求娶林玨的神色，揮之不去。
上一世，她過了及笄之年，出落得愈發灼灼耀眼，名動長安，她自幼時養在宮中，與陸珩可以說形影不離，京中世家皆默認她將來被許了名分，注定是陸珩身邊的人。
縱人人忌憚，但耐不住情難自抑。宮宴後崔府世子於禦園將人攔下，鼓起勇氣表明心意。
林玨聽他說完，不動聲色地後退兩步，留出距離，笑容清淺地回絕：“對不住，我已有意中人。”
崔照沒想到她拒絕得如此幹脆利落，頓時措手不及，隻訥訥地問道：“可是二殿下？”
林玨坦然應下：“是。”
她承認得依舊幹脆利落，崔照一肚子話甚至來不及傾訴，他慌不擇言：“可他給不了你正妻的名分！我可以！我已經去求過母親了，林玨，你是孤女，背後沒有母族支撐，你無法與他相配，你在他身邊日子不會好過的！”
林玨耐著性子聽他說完，也不惱，少年人出言莽撞，但也是秉著真心而來，何況他所言，正是無數個旁人心中所想。
林玨目光一片赤誠，就他的話逐句回應：“他心悅我，我便配得上他，我身後是林家滿門忠烈，世代英魂，並不比旁的女子低微。真心在我這裏，比地位名利更為可貴。”
“我並非委曲求全之人，若非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寧願終身不嫁，又何妨？”
這一幕恰好被陸珩撞見，因請賜婚被父親斷然拒絕的陰霾一掃而空，她敢愛敢恨韌如蒲葦，那他便不懼陰影堅如磐石。
陸狄很快回來：“姑娘說要主子兩日後來府中一見。”兩日後，癸醜日，陸珩的生辰。
他從回憶中抽離出來，整個人還有些恍惚：“還說什麼？”
“旁的沒說什麼，倒是問宮宴上可有異常。”陸狄忙補充了句，“臣未失言。”
陸珩點了點頭，摩挲著指尖。
陸狄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道：“怕是瞞不了太久。”
陸珩閉目，再睜開，眼底又恢複一片清明，仿佛方才翻湧的暗潮隻是錯覺。
“讓我將她拱手讓人，怕是做夢。”
浮生隻合尊前老，雪滿長安道。
辰時，陸珩準時來到國公府，被早已候在門前的敏蘭引著進入後院的一間廂房，不待他四下尋人，有聲音自屏風後傳來。
“世子既然來了，那便請速速就坐吧！”
陸珩順著聲音的來處尋去，一台高約三尺，寬不過五尺的影窗擺在案幾上，白紙作幕，以裁剪得當的帷幔蔽之，幕後放置油燈一盞。
張燈作戲調翻新，顧囊徘徊知逼真。這便是長安城曆史悠久的皮影戲。
林玨朗聲道:“今日如月初五，特此奉上一出皮影戲，以賀湛王府世子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