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於禦園再次設宴,除宗親重臣外,一並被邀入宮的,還有林氏嫡女。
宮人將宴會禮服送至,精巧的匣子打開,整齊陳入其內的是一件絳紗梅花織錦長裙,連同淺杏花色狐狸毛鬥篷。
風雨欲來,縱然林玨一無所知,也察覺出了不對。宴請使臣,何至於要一個外臣之女赴宴。
她憂心忡忡地看著銅鏡中的倒影,不知該做個打算。
罷了,船到橋頭自然直,與其在這裏杞人憂天,不如先了解下眼下情狀。
她趕在宴會開始前兩個時辰入宮,匆匆尋到陸娉處,開門見山道:“北羌提的條件是什麼?”
陸娉擦拭劍身的手一頓,屏退宮人,急急道:“你知道了?”
林玨心裏咯噔一聲:“這不重要,眼下你不必再瞞我。”
陸娉垂眸良久,隻剩苦笑,逼著自己吐出那兩個字:“和親。”
林玨眼皮重重一跳,果然,她最擔心的還是來了,快速將後宮子女盤算了一遍,她難以置信道:“阿絳,他們是要你。”
陸娉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
這算什麼,既肯定,又否定,林玨從她悲愴的眼眸中,看到自己完整的影子,她堪堪站穩,試探著道:“是要……我。”
陸娉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幾乎是死水無瀾:“是我,和你。”
林玨怒從心起,她捏著拳頭原地打轉,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將國粹爆發出來:“這幫渣崽不糟蹋女人就會死是嗎?和親和親,用不用我和到他墳頭蹦迪啊,遲早和到這孫子不孕不育兒孫滿堂!”
這邊失去理智狂怒輸出,那頭陸娉目瞪口呆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她後知後覺地鼓掌叫好:“不孕不育兒孫滿堂,奇也妙哉!”
陸娉一把握住林玨的手,求知欲如饑似渴:“媆媆,你何時學會逞口舌之快的?何處學來的?真真是罵到了我心坎上!”
林玨憋紅了臉,轉頭咳了幾聲,岔開話頭:“這……改日再說,眼下最關鍵的是,陛下作何打算?”
陸娉瞬時泄了氣,聳了聳肩,極力掩蓋著自己的失望:“母後說,並非有十成把握。”
言外之意,金尊玉貴如長公主,也沒人能護得住她。
林玨難過地抱住她:“別怕,隻要不坐以待斃,我們總能想到辦法。”
陸娉根本不怕,大力拍拍她的肩膀,昂首無畏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大不了殺出去,與那北羌蠻夷同歸於盡!”又連忙安撫林玨:“媆媆,有陸珩在,他不會讓任何人傷了你,你不知那日在明昭樓,他險些失控。”
陸珩……他啊,這幾日還將情緒藏得天衣無縫,林玨躁動惶恐的心緩緩安穩了下來,她不再是一個人麵對深不可測的人生,陸珩本身,就是她未知的歸屬。
林玨躊躇片刻,問出那日周芷柔問過她的話:“阿絳,若你是皇帝,你怎麼選?大動幹戈還是棄一兩個宗室女?”
陸娉瞳孔驟縮,下意識掃了眼窗外殿門,眉眼淩厲,還是憑本能道:“我會讓蠻夷臣服在我腳下。”
這就是了,她們的答案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