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月捧著發冠在林玨發髻上不斷比劃,生怕明日出任何差錯,不住地嘟囔:“這冠子好看是好看,隻是未免過沉了些,要戴一整日,也不知姑娘吃不吃得消。”
史蒙艾笑她杞人憂天:“縱然吃不消我們新娘子也是甘之如飴。”
敏蘭清點著禮單:“這份是小殿下特遣人送來的,姑娘要親自過目嗎?”
十三殿下?林玨回過頭:“拿來吧。”
金絲楠木製成的細長盒子打開,是一支玉簪,上好的羊脂白玉通體細膩溫潤,莫說是尋常人家,便是達官貴胄,也見不到這般上乘的料子。林玨沉吟片刻,合上木蓋:“收好吧,難為小殿下一片心意,他日親自登門謝過。”
有下人來報,世子已至府中,被大公子攔在了前廳,來問姑娘拿主意。
“這還能拿什麼主意?!”敏月一個激靈跳了起來:“成親前夕新人見麵是大不吉,快些請世子回去!”
林玨笑倒在史蒙艾懷裏:“無妨的。”
“什麼無妨怎會無妨?!婚姻大事豈是兒戲?!”敏月怒目圓睜,義憤填膺,“這可是關乎姑娘一輩子幸福的大事,不成,今日就算冒犯衝撞得罪了世子我也不能讓他同姑娘一見!”
林玨以手支頤,慢悠悠道:“那讓他來院內,同不見麵也不衝突吧。”
敏月仔細想了想,確是這個道理,倒也無從反駁,隻好鼓著臉不情不願放行:“那便依姑娘所言罷。”
林玨忍不住揶揄道:“旁人便罷了,兄長怎麼好把人攔下的,難不成他忘了自己當初闖入史府弄得滿城皆知了?”
史蒙艾鬧了個大紅臉,作勢要打她:“屬你嘴貧,被你取笑近一年了,也不肯嘴上饒過我們。”
笑鬧間,靴子踩過白石小徑的細微聲音混在歡聲笑語中,史蒙艾掩著唇莞爾:“你的世子來了。”
隔著窗欞,陸珩鄭重開口,帶著承諾的意味:“媆媆,我不進去,隻在此處守著。”
林玨隻當笑言,順著他的話頭打趣:“天才剛擦黑,世子難不成要守一整夜嗎?”
可當窗外人低低應了聲,林玨才反應過來他是真想守到天明。
林玨怔然,說不清眼下自己是怎樣的心情,彼時她尚不能窺得陸珩深埋在心底的惴惴不安與患得患失,隻好循著本能去安撫他:“明日是大日子,還有許多事等著你我去做,外頭天寒地凍,便是鐵打的身子也遭不住,孰重孰輕,你怎麼選?”
“可是……”陸珩急切地開口,太多不可言,又匆匆收尾。
“沒有可是。”林玨堅定地告訴他,“我就在這裏,哪都不去,隻等著你來娶我。”
對麵久久無言,成片的靜默後,陸珩驀地問道:“媆媆,你可愉悅?”
林玨粲然一笑,道盡真心:“這是我在這裏最愉悅的時刻。”
她想,也是兩世加起來最快樂的日子。
陸珩也似乎極輕地笑了一聲,百轉千回,說不盡的釋然和圓滿,他目光灼灼:“我心亦然。”
陸珩臨走前,留下一份東西。
是合婚庚帖——
“吾與玨契結連理之緣,係兩姓之歡長諧伉儷。合巹同牢,琴瑟在禦。死生契闊,莫不靜好。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永以為好,終身不負。此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