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生懸命(1 / 1)

這晚,幸世邈擁著謝清晏睡得極好,或許是因為盡興,或許是因為身邊有她。

謝清晏發著熱本就困乏,再加上被幸世邈這麼一折騰,體力實在不支。所以哪怕被幸世邈的話嚇得不輕,最終還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的內容是她這看似光鮮實則搖搖欲墜的十幾年。

十幾年來,如夢幻泡影,極險,極艱辛,或有高潔,或有陰晦。

...

謝清晏的母族陸家,被先帝極為倚重。

陸氏女年十七,先帝賜婚,入恭王府為正妃。

次年先帝崩,恭王謝常繼位,陸氏為皇後。

陸家助恭王繼位後,愈發勢強,先定邊北,又定西南,因軍功先後出了武陽候陸康、武昌候陸為,風光一時無兩。

謝常雖沉迷修道,但不代表他見得外戚勢強,一次與陸康談話中,談起了漢朝霍光。

這是敲打,提醒陸家不要外戚幹政。但哪有既讓人拋頭顱灑熱血,又不給人好處的道理?

陸家當然不會由著謝常過河拆橋,於是在元定二年,皇後陸氏產下一子,名謝清晏,取河清海晏之意。

謝清晏不是男子,可她必須是個男子。

她是家族命運的保障,她是政治聯盟的憑證,她是帝後不睦的惡果。

她獨獨,不是她自己。

從她出生那天起,她便背負了太多。

謝清晏記憶中,她的母後是個極沉靜的人,生得極美,卻少了生氣。她母後生前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便是——你當心些。

她的女兒身若被發現,那陸家便是欺君罔上,株連九族。

於是,謝清晏活得格外地小心,甚至可以算得上戰戰兢兢。別的皇子自小便有貼身內侍,早早地便納良娣側妃,而她從小就不敢讓人近身伺候,行為舉止錯不得半分。

謝清晏有個比她小兩歲的妹妹謝清璿,極美,極明媚,她每每看到那張與自己相似的臉,都深感羨慕,甚至是嫉妒。

謝清晏常想,若晚出生兩年的是自己,那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穿羅裙畫花黃,將來再央著父皇許個俊美的駙馬,一生無憂無慮天真單純的活。

可她這輩子,早就注定要謹小慎微,孤身一人地活。

元定九年,武昌侯陸為戰死,皇後陸氏崩,武陽候陸康告老還鄉。

陸家向皇權低了頭,以求平安。

從此,深宮中的謝清晏隻剩了年幼的妹妹和落魄的母族。她獨自一人麵對盛寵之下的謝清平,以及對她態度極冷淡的謝常。

十歲那年,謝常封她為敬王,離宮建府。她本是極高興的,直至聽到謝常身邊兩名內侍議論。

“誒,你還別說,咱陛下雖對五皇子不冷不熱,倒是先給他封王建府了。”

“你還真不懂陛下的心思,陛下崇道,弘真天師說五皇子於陛下不祥,陛下找個由頭讓他離遠些罷了!”

...

也是在元定九年,年僅二十一的幸世邈入閣拜相。

他的官場履曆算得上是冠古絕今,絕無僅有。

年十六,中二甲第九名進士,授庶吉士。

年十八,任吏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

年十九,遷任內閣次輔。

年二十一,任內閣首輔。

這天下讀書人甚多,都夢想著暮登天子堂。可許多人一輩子連皇榜都登不了,更別說中進士,上高堂。

可幸世邈不僅中了進士,還僅僅隻用了五年走完了別人一生都走不完的路,變成了一人之下的內閣首輔。

更荒謬的是,在眼下這講究門閥的世道,他背後卻沒有世家大族做依撐。

幸世邈憑天資掙功名,極會洞察人心的他在官場上左右逢源,籠絡黨羽,又借著一手青詞討得謝常歡心。

他勢力愈發強盛,當謝常發現自己養虎為患時,幸世邈已有尾大不掉之勢。

在謝清晏眼中,幸世邈先是個威脅極大的權臣,再是個冠古絕今的天才。

隻要他想,便能輕而易舉地改朝換代,謝家王朝岌岌可危。

謝清晏十六歲這年,內閣次輔大儒蕭德厚收四皇子謝清平做弟子,而拒絕了謝清晏的拜師帖。

蕭德厚選擇謝清平做弟子跟天資心性什麼的沒關係,原因在於謝清平得聖寵,封太子遷東宮是早晚的事。

這不是收弟子,這是政治站邊。

而不久後,朝野震動。

首輔幸世邈,收了謝清晏為弟子,憑一己之力將謝清晏推上了太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