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又逢大雪,街上隻有白茫茫的一片,再也見不到一個人。
謝清晏穿著厚厚的冬裘,艱難地在雪地中行著。不過她並不覺得冷,她懷中揣著宿宜年準備的小暖爐。
她憑記憶走了許久,才到了相府。
幸世邈的相府與她和宿宜年冷清的小別院不同,他的相府張燈結彩,門口的雪地中還散著燃過的爆竹,大門外還堆著未來得及拿進去的新年賀禮。
這便是權臣,無論什麼時候都少不了巴結他的人。
謝清晏走到正門前,伸出手敲了敲大門,但聲音太小,甚至還沒有風雪聲大。
她呼了口氣暖了暖手,然後重重地叩門,一聲,兩聲,三聲...
許久後,才有小廝聽到過來開門,一邊走近一邊抱怨著:“來了來了!別敲了!大過年的不在家待著出來擾人作甚!”
小廝不悅地隙開門縫,看見小臉被凍得通紅的謝清晏,語氣極不耐煩:“你找誰?”
她從前都是男子打扮,小廝自是不認識她的。
“我...我找幸相。”
小廝幹淨利落地拒絕,一邊說一邊準備合上門:“不見!”
謝清晏連忙伸手攔住,厚重的門板夾得她手生疼。
她對上小廝不耐煩的臉,忍著疼說:“煩請告訴幸相,我是東宮的人...我有他要的東西。”
小廝聽到東宮臉色柔了下來,歉疚地對謝清晏點點頭,說了句抱歉,轉身便去通報。
不久後,有個男子回來了,卻不是剛才的小廝,而是幸承。
幸承從小跟在幸世邈身邊,知道兩人之間的事。他見了謝清晏麵露難色,有些不忍心地開口:“小的差人送您回去吧...相爺說他與您已經沒有幹係了,您以後也不要送信進來。”
謝清晏聞言,仿佛被風雪瞬間淹沒,呆呆地,說不出任何話。
沉默許久後她才再開口,聲音中帶著顫:“能再通報一次嗎,我有話要對他說。”
幸承猶豫片刻,最後還是無奈地點了點頭:“那請您再等等...抱歉,小的不敢讓您進來等。”
這次謝清晏等的時間更長些,幸承回來時手上拿著些不知什麼東西。
近了才看清,是一封封謝清晏寫給幸世邈的信,一封都沒被拆開過。
...原來,他連看都沒有看。
幸承遞給她,不敢看她失望的表情,垂著頭說:“小的還是差人送您回去吧...相爺讓您把這些拿走。”
謝清晏沒有接過那厚厚的一疊信,也沒有回幸承的話。
她轉身,跪在了相府門前,就像是一年前的夏天,她第一次跪在這一樣。
“還請...再通報。”
幸承麵露難色,另一個小廝從身後跑來,不知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隨即,幸承充滿愧疚地望了謝清晏一眼,合上了門。
謝清晏跪了多久呢?她自己也不知道,隻是垂著頭看著雪從她的膝蓋以下,到了膝蓋以上,又漸漸沒過她的大腿。
懷中,宿宜年為她準備的小暖爐一點點冷了下來,她少了取暖的憑借,身體也跟著冷下來。
還有那顆存著僥幸的心,也冷了下來。
她想起他們最後一次吵架時,幸世邈蒼白無力的安慰。
他說,殿下,您以後有臣就夠了。
騙子...
可幸世邈又騙她什麼了呢?
是她太傻,這本就隻是一場政治交易,她卻心存妄念,生了許多不該有的指望...
她眼眶濕濕熱熱的,稍有一點淚,便很快被寒風吹散。
風雪聲太大,大到一點點掩埋她的意識。
謝清晏一直都沒有等到麵前冷冰冰的大門再打開,也沒有等到,那個說要護她一生周全的人。
在意識消散前,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月涼如水的夜,強大如他竟也會破碎地流著淚,一雙淚眼慈悲如神佛,似乎能渡盡她的所有業障與苦厄。
他說,求您,不要離開臣。
“騙子...”
她的呢喃聲和她的心碎聲,同樣微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