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疼痛,或許是自暴自棄,她對幸世邈的命令置若未聞。
沉默著等待許久,幸世邈的耐心耗盡,他自嘲般勾了勾唇:“好啊...”
這幾日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都觸及了他的底線。
先是和伏鶴收集證據彈劾他,再是想著她的舊情人,最後又是想逃跑、想躲開他。
她真是長本事了。
若不是謝常畏懼他的權勢,在昨日她和伏鶴上疏彈劾後,他便早已被下大獄了吧?
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不僅不愛他,還想讓他死。
這就是...他捧了三年的人,他幾乎是將天下都送到謝清晏眼前,她卻將他棄若敝履。
幸世邈捧起謝清晏的臉,命令般的語氣卻更像是央求:“謝清晏,看著我,說你愛我。”
如果她睜眼,那一定能看到幸世邈眼中深深的哀。
幸世邈愛謝清晏,可是他不知道怎麼愛人——饒是他這般冠絕古今的天才,也有一竅不通的地方。
他的愛是不求回報的奉獻,既至高無上又帶著重重的枷鎖,謝清晏不能有絲毫逾越,稍有一點,幸世邈便會感到成倍的傷害。
而恰巧,他又是個報複心極重的人。
“說你愛我。”他又央求了一遍。
謝清晏還是閉著眼,她覺得幸世邈可笑極了,他把自己當狗看,不帶一絲尊重,她怎麼可能會愛上他呢?
...可其實,她也是動過心的,但經過幾年的相處,她愈發清醒——眼前的人,她愛不起,也不能愛。
他的聲音中又帶了幾分淒然,仿佛忍耐著劇烈疼痛的是他,而不是謝清晏。
他問:“謝清晏,你是不是盼著我死,然後離開我?”
他的確沒有受傷,他的確對謝清晏多番摧折...可是,難道謝清晏就少摧折他了嗎?
她摧折的是,他的心。
謝清晏終於睜開了眼,眼中一片死寂:“不是...”
“你信嗎?”
幸世邈眼裏有一瞬的欣喜,很快又湮滅。他恢複了淡漠的神情,伸出手指擦掉她額上因疼痛而出的冷汗。
“無妨,臣不會離開您的...臣想聽的話,您當真不說?”沒了之前的哀求,他尾音上揚,帶著威脅的意味。
謝清晏冷冷地看著他,沉默著。
其實,身體上的疼痛也不過如此。
她從小,就是極能忍耐的性子。
幸世邈無奈地舒出一口氣,他給過機會,但她不需要。
他解下腰上係的玉帶,按禮製,這是一品以上才能佩戴的,用的都是上好的漢白玉。
幸世邈解下後,在手中晃了晃,似乎是在掂量分量。
謝清晏本以為他起了那股子心思,在看到他這個動作後,才意識到他並非此意。
他似笑非笑:“殿下大概應該知道,臣以前兼過刑部尚書,刑訊逼供也是常有。”
謝清晏這才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出於求生的本能,她往外爬去,但她的手和腳都有傷,動作極遲緩。
她的腳踝滲出一絲血跡,隨著她的爬行,在黑色的石磚上留下一道血痕。
幸世邈也不攔著她,隻是手中拎著那條極有分量的玉帶,饒有興致地跟隨她的爬行往前踱步。
那條玉帶就在謝清晏眼前晃著,充滿威脅的意味,可她並不服軟求饒,隻是一點一點往外爬。
終於離殿門進些時,她輕呼出聲:“救...啊!”
極疼。
她曾受過家法,挨過宮中的板子,疼痛不足他玉帶抽下的十分之一。
頭頂傳來幸世邈的聲音,他語調溫柔,誘哄道:“說您愛臣,臣便停手。”
說得那麼輕快,像是他不過是用小木條輕輕地打了打謝清晏的掌心。
他從來,沒有把她當個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