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世邈眼中的謝清晏,從來都是柔柔弱弱的人,雖然外柔內剛,小怯大勇,但終究不是麵前這個一臉冷厲的她。
“殿下,您直接吩咐臣即可,不用談買賣似的威脅臣。”他臉色沉下來,是真的生氣了。
他唯二不能接受的兩件事,一是謝清晏想離開他,二是謝清晏不帶感情地利用他。
幸世邈再喜歡她,也不可能容忍她騎到自己頭上去。
兩人的關係中,他是上位者,謝清晏終究是不敢惹惱他的。他臉色一沉下去,她便隻能讓步。
他們之間本就尊卑分明,她既需要仰他鼻息活著,自然是低他一等,這種差距怎麼可能會被情愛填平?情愛能遮住地位的不平等,卻不可能讓它消失。
她居高臨下的假象,不過是基於幸世邈心情好,所以寵著她。
可這世間哪有一成不變的人?又哪有不帶條件的愛?
冷厲的聲音軟了下去,她語氣帶了幾分央求:“那...立夏時我的冠禮,讓祖父回京參加好不好...”
這才是下位者請求時該有的語氣。
幸世邈神色柔了些,玩弄人心他是高手,謝清晏的小心思逃不過他——謝清晏此時還是防備著他的,不過是怕惹惱了他,故作乖巧。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問:“這件小事都不用提,冠禮時您外祖一定會回來的,可殿下為什麼突然想讓謝清平死?”
普天之下沒有第二個人比他更懂謝清晏,謝清晏是個心軟的人,突然有此想法再加上前麵幾番提問,應該是與陸家有關。
他溫柔的神情帶著十足的關切,謝清晏本不願哭,可是被他這麼一問一關心,緊繃的那根弦便驀地斷了。她終究是個軟弱的人,撐不起太多的傷痛。
眼淚斷線似地流出來,她哭著說:“原來...我母後也是為了我死的...”
這件事幸世邈雖不知情也未插手,但是當初國喪三年剛到,謝常就著急立太子,簡單想想便已有了脈絡。
她的母後,原是為了再給幼小的她多留些時日長大,才以舍命空出這三年國喪。
幸世邈一邊幫她擦著眼淚,一邊柔聲問:“是謝清平嗎?”
謝清晏的世界中隻有幸世邈,於是她也隻能鑽進幸世邈的懷中取暖。
她埋進幸世邈的懷中,哭著點點頭。
夜深了,風雪正盛,幾片雪花從車簾飄進來。
幸世邈記得,她的母後是死在極熱鬧的春節。
眼下春節剛過,正是初春。他垂眸,算了算時間,最後手輕輕撫著她的發絲,許諾道:“明年春節前,臣一定讓您拿著他的骨灰去祭拜您的母後。”
也算是,一點補償。
謝清晏抬起頭望著他,眼神中又有了信任。
人之常情罷了,任誰被撫摸傷口,都會忍不住動搖幾分。
她又哭了許久,哭累就縮在他懷中,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著她的母後。
幸世邈耐心地聽著,時不時應一下。卻沒想到,馬車到相府時她已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