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謝常暴怒的神情被定格，再慢慢冷沉下去。
謝常轉過頭，不知是不願還是不敢再看謝清晏，沉聲道：“拖下去。”
身邊近侍再次挾著她往外，謝清晏望著謝常的背影，不知為何，眼淚還是湧了出來。
她高聲道：“哪怕！哪怕您從未把我當過您的兒子，也請您...好好的聽我說一次話吧...”
“爹爹，五十杖...有些話不說...”
便可能，再也說不出來了。
謝常轉過身來，與她不過隔了十步，這十步卻像一生都逾越不了的鴻溝。
“讓他說。”他聲音冷漠。
身邊兩名近侍鬆手不再挾製她，謝清晏定了定身，忍回去許多眼淚，才終於對上謝常漠然的濁眼。
“爹爹，您記得娘的生辰嗎？”謝清晏聲音微顫。
謝常頭轉向一邊，卻不是在思索的樣子。
許久後，他還是沉默。
謝清晏喃喃道：“我的生辰是初八，娘是初十...但是每次，我都央著娘把壽宴放在初九一塊辦了...”
“母親問為什麼，我說阿娘，你說爹爹國事忙...如果在初九辦壽宴，爹爹隻需要來一趟就夠了。”
“娘說我傻，說您很忙很忙，忙到連一頓飯的時間都抽不出來...娘總是讓我，不要等了。”
“可其實娘才是等您最久的人，她總是打扮得儀態萬千，然後抱著我坐在宮門前曬太陽，聽雨，看雪...後來想想，哪裏是在看什麼景啊...”
黑夜籠罩著孤寂的宮，微弱的燭火照著冰涼的石路，她的娘，總是癡癡地站在路的盡頭等一個人。
“其實，娘是在等您吧...她等了您一輩子..”
那麼長的一輩子，就這樣在無望與妄想中，等過去了。
說到這裏時，謝常仍是一臉冷漠，而她卻早已淚流滿麵。
“朕已給足了她哀榮，你作為她的兒子也位居東宮，你們還有什麼好怨懟的？”
是啊，還有什麼好怨懟的。
後世史書上，她的母親是皇上的嫡後，她是太子，從名分上來看，當真是榮寵至極。
這種表麵光鮮的日子，真的快樂嗎？真的值得嗎？
娘之所以舊病沉屙，或許...也是受夠了這種日子。
謝清晏鞠身，拜了拜謝常，道：“兒臣，為自己，也為母後，更為陸家...”
“謝謝陛下的這一份恩典。”
謝常沉默不語，隻見謝清晏直起身後，笑道：“陛下，兒臣可以受刑了。”
她語調輕快淡然，似乎額角流著血的不是她，即將受刑的人也不是她...她的笑容明媚，仿佛大獲全勝。
她明明，狼狽至極。
“帶下去。”謝常道。
未等身邊內侍再次挾持住自己，謝清晏便轉身，背影孤清又決絕。
太常宮外，傳來一聲聲由外往內的傳報聲。
“幸相到！”
隨著一聲聲此起彼伏，一身素錦鶴袍的幸世邈，傲然挺立在了謝清晏麵前。
他見了謝清晏不斷湧出的鮮血的額角，斂了斂眉，淡然道：
“殿下，臣來善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