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廝還活著。但供詞還是隻供出了昌平侯和...武陽候。”獄卒說到武陽侯時,有些避諱地看了謝清晏一眼,見她神色如常,才繼續問:“還要審嗎?”
畢竟,武陽候是麵前太子爺的唯一直係母族,又任薊州都督。且邊關雙方正在交戰,供詞牽扯武陽候隻會讓前線軍心不穩,從而影響戰事。
回應他的隻有沉默。
謝清晏看著麵前不成人形的軍馬販子,被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和腐臭味熏得窒息,呼吸順了些後她才緩緩地開口:
“謝清平的為人你是知道的,哪怕你不說,他也不會留你家人活口。”
本來如死物一般的軍馬販子顫抖著抬頭,他的眼睛隻剩一隻,另一隻變成了被血糊住的黑腐。
他好像在哭,好像又在笑,一束光打在他臉上,他聲音嘶啞道:“不重要...死前給自己留點念想罷了。”
究竟是死是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帶著“我家人還好好活著”這種僥幸去死。
“死得其所?”謝清晏挑挑眉,引誘道:“若你供出謝清平,我會設法保全你家人。”
軍馬販子像是聽了笑話一樣笑起來,搖搖頭,絕望道:“太子殿下,你不行的。”
的確,謝清平在外行事打的是謝常的名頭,哪怕謝常再傀儡,終究也是皇帝。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謝清晏見唬不住他,便退了一步,道:“那同樣的條件,我盡力而為,但你要你重押一份供詞。照你的原樣就行,但是...去掉武陽候。”
“他個鐵麵無私的人,竟也教出你這般徇私舞弊的弟子。”軍馬販子嗤笑一聲。
是為了徇私舞弊嗎?
陸家在邊關紮根幾代人,近年來雖被謝常瓦解清剿,但總留下了會複燃的死灰。
若是這一份供詞不合時宜地牽扯到她的外祖,在這種牽一發動全身的時刻,她外祖難免鋌而走險...若是叛亂,死的第一個就是幸世邈。
“沒錯,就是徇私舞弊。”
謝清晏令獄卒又重寫了一份供詞,那軍馬販子顫著手摁了手印,對謝清晏央求道:
“請您,務必盡全力保下我的父母妻兒。”
謝清晏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臨死之人,懶懶地搖了搖頭,笑道:
“你間接害死那麼多邊關兵將,怎麼敢奢求自己家人平安呢?”
她毀約了。
話落,她將證詞塞進懷中,轉身便走。
身後聲嘶力竭的謾罵聲,哭喊聲,哀求聲,她置若未聞。
有冤之人不該含恨而終,作孽之人也絕不能頤養天年。
...
幸世邈去前線督戰,本應由謝清晏這個太子監國,但謝常怕放權給她,於是出關,親自上朝。
幸世邈不在,群臣之首的位置便站的是謝清晏。
她看著腳下這一方石磚,不由地想起第一次遠遠地望見幸世邈的場景。
他一身素錦鶴袍,如雪勝月,遠遠一見就令人難忘...
不知他的馬蹄踏到何處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如今她要站上幸世邈的戰場,替他廝殺。
“父皇,兒臣有一事上奏。”
她清亮的聲音在明安殿中來回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