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戰事暫歇,謝清晏得以鬆懈。
謝清晏拿到靳微傳來的那封手書時,便察覺到了不對勁,問靳微:“幸相受傷了?”
靳微解釋來解釋去,最後謝清晏搖搖頭,黯然道:
“你學他的字學得不像,他的字好看歸好看,但總讓人覺得凶巴巴的。”
靳微也不想瞞她,便把前線的事一五一十地全盤托出,隻在陸康叛國這一點稍作了些美化。
“武陽侯...與北蠻的人交往甚密,倘若哪天被陛下逼急了...”
謝清晏沉聲道:“本宮明白。”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難以收場。
或者說,從陸康在邊關據守不出、意欲割據一方時,就早已沒給她留退路。
不,還要更早些,從謝常想鏟除陸家開始,她作為謝、陸兩家的結合,就勢必要做出抉擇。
眼下,謝常不會再縱著陸康,陸康也不會再信任謝常,兩人不到魚死網破是不會罷休的。
除此以外,這個困局便隻有她登上皇位這一條出路。可她若篡位,勢必內戰,然而現在內憂外患,風雨飄搖之時...隻好先以國家為重。
先攘外敵,再清宇內。
“武陽候還說了...下次的軍需分兩撥,少供些給幸相那邊。”
謝清晏心寒了寒,笑道:“外祖這是怕我利用他。”
陸康此舉,正是怕謝清晏唬他安心打完仗,再拋棄親情叛了他,以極小的代價安定宇內。
謝清晏原本還嘲笑謝常與謝清平兩人,天家父子,輕薄至此。
原來她與外祖也是一樣的,涉及到利益,也要明算賬的。
靳微也不好安慰她,隻好轉移話題跟她商量些之後從何處入手,挾製打壓謝清平。
“殿下,臣覺得應該從鹽稅入手。”
“為何?”
“這對父子貌合神離,實際上就是君臣而已。眼下,去江南收鹽稅的戶部侍郎趙瑜已經快回來了,如果讓謝常知道,這鹽稅大部分進了趙家的口袋,他必定疑心謝清平。”
謝清晏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後麵的事情臣暫時沒想好,得看袁大人的妹妹能不能從謝清平那探些信兒出來。”
謝清晏揉揉眉心,心中生出一陣厭煩,左不過又是些借女人做筏子的謀略。
沒來由地,她想起民間戲劇《思凡》中的那句唱腔——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為何腰係黃絛,身穿直綴?
念及此,謝清晏內心不停對自己反複道,她是個男兒身,幸好她是個男兒身...
她再也不想當嬌嬌弱弱的女兒家了...再好看也不過是將自己的人生依附於他人,從父到夫再到子,多可悲。
“靳微,國子監為何不招女子?”
靳微被問得莫名其妙,回道:“女子在做學問這一項,如何比得上男子?”
“你妹妹靳渺,文武都很好。”
靳微語調中多了幾分驕傲:“那是因為我父從來便把她當男兒教養,怕將來被哪個小子哄到深閨成了那呆頭呆腦的怨婦。”
謝清晏笑道:“你看,這女子隻需當做男子教養,也不會差到哪裏去。那為何這世間男子總是一副生來就高女子一等的架勢呢?”
“殿下,您是男子,何必想這些?”
“為何不能想?”
“得利者,何必可憐同情失勢者?”
謝清晏又問:“你自恃才高,那我問你——廣建女學,讓世間女子都讀書開蒙,如何?將來女子不必靠男子便能謀生,也不必將自己困深閨,以生育為本職。”
靳微似聽了什麼笑話一般,回:“殿下以為,這世間人人都是樂意開蒙獨立的?多的是人樂意不清醒地活,爭先恐後地修成好顏色,貨與富貴人家。”
謝清晏心想,以後一定要建女學,試著改改這風氣。
話鋒一轉,便又問道靳微:“袁錦他妹妹那邊怎麼說?”
靳微斂了斂眼瞼,低聲道:“她答應了...但著實,苦了她了。”
“哦?”
“她原是...心悅謝清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