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豪紳與周邊富商一向不和,生意上多有衝突,你抄那些江南豪紳的家時,拿著太子的手令去找周邊富商借調他們養的家仆。”
張琦玉皺眉道:“哪怕他們願意出手,到時候安撫也是個大問題,這樣反而不利落。”
“你真是個傻子,奔著不想活去的!”靳微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照我的法子做,到時候功勞是你的,用的兵是周邊富商的,責任是太子的!”
“可是...”
“沒有可是!”靳微說,“你好好想想,要是你拿著太子的手令去找時珂調兵,抄那夥人的家,你做成了,錢到手了,但是呢?!朝堂上那夥人的本家會放過你嗎?會放過太子和幸相嗎?!”
靳微幾乎是吼出來的。
“他們根本周旋不過來!到時候用誰去平息事態?還不是用你這條命!他們兩個根本不會撈你。”他看著張琦玉拿著的手信,冷笑了幾聲,“你聽我的,照我的辦法去,拉一批打一批,到時候起碼朝堂上有人替你說說話,不至於落個身首異處。”
張琦玉靜靜地看著靳微,目光如水。
“兄弟...你就聽我一句話吧。”靳微握住張琦玉的手,柔聲說,“我朋友就你一個,我們是發小,我不會害你的...”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哪裏強過你了...在我心裏你很好,你比我厲害,我沒勇氣做你這樣的人。”
“所以...我見不得你成黨爭博弈的炮灰,你值得最好的下場。”
“靳微,我想了想,我覺得你說的不對。”張琦玉淡淡地開口道:“這不是黨爭,而是救人命。我給你說過東南前線的慘狀,你說你被惡心壞了。如果你真的去走一遭,你就會覺得——自己的命都不算什麼。”
“我照你的辦法來,我當然能遠離風波,可朝堂上的黨爭會更加激烈,事情就更難辦了。你別忘了,明朝亡於黨爭,你想要我做個罪人嗎?”
靳微咬牙道:“...我不管,我隻要我的朋友活。你是不是為了那女的才答應太子的?”
“可我不想踩著別人的命活。”張琦玉笑了笑,“而且也不是為了清璿...不全是。”
馬車停住,靳微打開窗,卻見不是張府,而是齊京南門。
一天前,他在這裏迎到了風塵仆仆的張琦玉,現在又要送他走了。
“...這麼急?”男兒有淚不輕彈,靳微忍住鼻酸,“多留一個晚上都不行?起碼得陪你家裏人吃個飯吧。”
“我陪阿爹吃過飯了。”張琦玉理著裘衣,眉眼間流露出些許遺憾,“但是沒見小嵐...以後,你也不要給她說我這次回京的事,她和太子是夫妻,還要過下去的。有了猜忌有了嫌隙,難過的是她。”
“好。”靳微聽著他囑咐,別過頭,捏了捏鼻子。
“還有我爹...”張琦玉說,“他在官場戰戰兢兢了二十年,每天擔驚受怕。我求太子允他告老還鄉,到時候...”
“到時候要是...我沒回來,你幫我送他回老家。別讓他孤零零地上路...跟沒兒子似的。”他哽咽道:“我娘去得早,他一個人無聊,讓他和你爹住一個院子吧,天天釣魚逗鳥。”
“好,以後我替你盡孝。你自己呢?”
“我就不回京了。”張琦玉笑了笑,“會有人把我的骨灰帶回來,如果她最後還是去了北蠻,你就把我撒到草原上。”
“如果她沒有去和親呢?”
“那就不用了。”
張琦玉穿好了裘衣,鑽出了馬車,從馬夫手中接過韁繩,上馬後試了試脾性。
“張琦玉!”靳微叫住他,手中拿著兩壺酒,扔了一壺給張琦玉,“夜裏冷,暖暖身。”
張琦玉仰頭悶了一口,笑道:“知我莫過你。”
連送行酒都準備好了。
兩人對飲,酒盡便是離別時。
“...西出陽關無故人。”靳微紅了眼眶。
夜風中,翩翩少年郎迎風立馬,麵如朗月,身似青鬆,世間所有冰霜都在他眉眼間融化。
“靳微,你保重,我走啦。”他笑著說。